赵卫葬在月睹江畔的吸血鬼猎人营地，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和生卒年份，泥土下埋着他的骨灰。
死者得到永久的长眠，哀痛属于活人，薇薇安久久站在墓前，任凭泪水淌满脸庞。
她在向自己的一段过去告别。
曾经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四处奔忙，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出生入死，居无定所，过着慌张而充实的生活。如今他死了，带走了忖量，留给她回忆，仅此而已。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回布莱顿去，回到生悉的处所，不再打打杀杀，重拾过去的爱好，当一名水粉绘教员。
薇薇安低头看着手上的老茧，苦笑着念：“这双握枪的手，还能拿起绘笔吗？”
死后传来生悉的脚步声，她不念在人前暴露脆弱的一面，揉了揉脸，匆匆抹去眼角的泪光。
石嘉木轻轻咳嗽一声，“那个……薇薇安，我们能谈谈吗？”
薇薇安深深吸了口气，把哀痛的表情埋在心底，这才转过身，面无表情等对方切入正题。
石嘉木看了眼墓碑，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不，你没有打扰我。念说什么就直说吧！”
不管怎样，石嘉木用硝酸银胶囊暗算基塔维亚，帮她报了仇，在这个问题上，薇薇安自觉短了人情。
“嗯……我不晓得……该从何提及……”石嘉木有些患得患失。
薇薇安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计划插足我们，正式成为吸血鬼猎人？”
石嘉木尴尬地笑笑，“不，不，不敢有那样的念法。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我当不了吸血鬼猎人……嗯，我只是念晓得，陈莲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薇薇安皱起眉头，“为什么念问这个？”
石嘉木憋了半天，一咬牙，坦白说：“是这样的，我喜欢她，我念陪在她身边，但她仿佛有所顾虑，不能接受我。你跟她认识很久了，晓得为什么吗？”
“为什么？很俭朴，她看不上你！”薇薇安扁扁嘴，嘲讽的话脱口而出，“你不用痴心妄念了，Lilian和你不在同一个世界！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的——癞蛤蟆念吃天鹅肉！”
“她表情不好，作为一个汉子，我应该包涵她，保持风姿，假装没听睹。”石嘉木不敢反唇相讥，只好在肚子里腹诽几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白色的绢花，弯腰放在赵卫的墓碑前，低头默哀。
那是对豪杰的纪念方法，他觉得赵卫配得上。
薇薇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你知不晓得，Lilian是不完整的吸血鬼？”
“我听她提及过，基塔维亚在把她变成吸血鬼时，出了点意外。”
“那个意外是我造成的。我打断了‘初拥’的仪式，把Lilian从基塔维亚手里救了下来，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她成为一个不完整的吸血鬼。所谓‘不完整的吸血鬼’，并不是指凡是意义上的‘半吸血鬼’，事实上，Lilian的身体不息重复周期性的转变，从人类变成吸血鬼，再从吸血鬼变回人类。在一个完整的变化周期里，有几天她像一般人类一样，必要进食和睡眠，有几天像吸血鬼一样，渴望残杀和鲜血。大大都时候，她都是人类和吸血鬼的复合体，不害怕阳光，当然也不具有自愈和蛛行能力。”
薇薇安顿了顿，仿佛有些遗憾，“事后我才晓得，不打断‘初拥’，让Lilian变成完整的吸血鬼，对她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终局。”
“为什么这么说？”石嘉木支视反听捕获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相信薇薇安告诉他这些是有用意的。
“LIlian是混血儿，她的母亲全名伊琳娜·普罗迪。普罗迪家属的兴起可以一直追溯到欧洲中世纪，早年出过几位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后来每况愈下，连着好几代都是沉迷酒色的不肖子弟，把家业都败光了。据说当时某位继承人为了改变现状，不惜与九层地狱的魔鬼签下协议，凡是普罗迪家属的女性后裔，一律活不过25岁，她们的灵魂将被魔鬼支取，作为家属男性出人头地的酬劳。”
“普罗迪家属今后兴旺起来，时至今日，男性成员仍活跃在欧洲的政界、商界和学术界，拥有举足轻重的职位，但他们的女性后裔，从来没有活过25岁的——不管普罗迪家属的血缘遗传自父系或母系，只要是女性后裔，就无一例外。”
“与魔鬼签下协议当然是谣言蜚语，真正的原因是，普罗迪家属的后代都患有一种奇特的遗传病，粥状血液黏稠病，致病的因子只在女性体内发作，她们的血液会随着身体的发育逐渐固结成粥状的黏液，最终截止流动，造成器官和构造大面积缺氧死亡。这种变化是不成逆的，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特效药可以医治。”
“Lilian是普罗迪家属的后裔，她同样患上这种致命的遗传病。”
石嘉木皱起了眉头，“她仿佛不止25岁了吧？”
“据我所知，Lilian今年27岁，当然，她的皮相看起来要更年青些，不会衰老，这是吸血鬼的优势。她之所以没有在25岁前死去，原因在于基塔维亚把她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吸血鬼，但正因为不完整，所以只能推迟疾病的发作，并不能根治。”
“如果当初我没有打断‘初拥’的仪式，也许Lilian能摆脱普罗迪家属的咒骂，以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身份，永久地活下去。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不完整仅仅意味着死神放慢了脚步，当她的身体是吸血鬼时，疾病暂时截止发作，当她的身体是人类时，血液会慢慢变成黏稠的液体。”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薇薇安说话也许尖锐任性了些，但她没什么坏心。石嘉木念了念，恳切地说：“薇薇安，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我的意思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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