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莎哭成泪人，徐炀只觉她照旧好看，他的至宝，他的挚爱，他的法洛莎。
她变幻无常，随心所欲，无所归属，所做一切都叫人难以捉摸，无法预测，唯独这一刻大家都晓得她要做什么。只睹法洛莎伏在徐炀身边，闭上眼睛，深情地吻他。
不管怎样，她不能不爱他。
徐炀尽可能回应她，但他还没完全掌控和适应原先的躯体，甚至无法站起来拥抱，试了几次都不可。
他嗅不到气息，抬不起手臂，视野昏昏沉沉，只好闭上眼睛，暂将一切放置，沉溺在朦胧氛围当中。
“走吧，走吧。”吉冈水色张开双臂，把其他魔女都带到外面，再这样她们都得哭起来了。
从魔女们之中响起止不住的抽泣声，这是一种开心的泪水。她们的人生都和徐炀有所关联，不但如此，他的归来意味着明日得到保障，他能导引偏向、辨别是非，他会为全部人提供撑持和帮忙，叫每个人感到平和平静。
有徐炀回到她们身边，纷乱和恐惧终于被撤销了，她们可以宁神肠睡上一觉，因为未来是有盼望的。
房间里愈来愈安静。
最后只剩下法洛莎、莉推跟睡醉了的小傻瓜陪伴徐炀，耐心照顾他。
徐炀一言不发，衰弱地躺着。他渐渐发明状况比念象的要差，就像久病一场，他感受不到自己大部门肢体的状况，犹如残疾。
回念起希利斯之海第一次投入实战，他感到还有太多诡秘尚未揭晓，有裂缝要修补，他感到自己又被困住了，只是之前困在机器里，现在则困在血肉之躯当中。
“呱……”小傻瓜轻轻摇动徐炀的一只手，像摇动木头一样毫无反响反映。
“你感到不到我，是吗？”法洛莎抚摸徐炀的脸颊，“瞧瞧你，你变得好衰弱，我该怎么做？”
“很费事。”徐炀轻声说，“原先无所不能，像雷光和闪电一样自在，下一刻又被塞进笼子里。”
“……必要调养和修理。”莉推察觉出徐炀的状况，“我们要照顾主人直到主人复原。”
“不许去大冒险了。”法洛莎亲亲徐炀的脸，“也好，你就这样呆在我身边休息，什么危险处所都不许去，留在我身边，我要你……你总是叫我掉眼泪，叫我难记。可我又不能把你从我的性命平分隔，好了，从今天起你就一直陪着我，一直陪我……”
小傻瓜仔细看着徐炀，一动不动，许多事情在她的脑海里打转，但一直在转圈圈的状况，没个结果。
恍忽中，徐炀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字符，而当他闭上眼睛，意志又仿佛回到没有边疆的数字空间，真实与虚幻在他心中交织。
法洛莎耐心照顾徐炀，无论这要花几时间，她要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
她让其他人都转移到希盛神宫，自己独自把徐炀带到更加安全、更适合休息的处所，一座位于沙滩上的小房子，法洛莎盼望这里的暖风、热沙、寂静环境和海滨空气能叫他感到好些。
过去至今，都是徐炀对法洛莎进行无微不至的关照，而今法洛莎亦心甘情愿陪伴他，直到他恢复原状，从混乱中复原。
这是徐炀性命中一段难得的安静时光。
忙碌的事务从日程表中被抹去，他要做的只是重新进修如何用人类的身躯走路和说话，令自己的精神去适应身躯。
日复一日，他在沙滩上溜达，留下长长的印迹，走得一点也不好。
法洛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他们两人像是被忙碌的世界弃于角落，又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一对，只有阳空白云、沙滩海水相伴。
莉推忙于漫长而艰巨的善后工作，但总是准点回来，每天傍晚六点事后，他们会一起在沙滩上集步，看海潮如何在沙岸上留下陈迹，夕阳落入天际线的另一端。
对莉推来说，最奇异的是法洛莎。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耐心、安静，甚至愿意作出让步，愿意大度地关切别人，虽然关切的范围仅限徐炀，但也异常可贵，远超以往。
生活的节拍一下变得缓慢。
不过，疗养多日，徐炀还是没感到自己的状况发生实质上的变化，仍然半梦半醉。
“我去叫医生来。”法洛莎轻声说。
崔俊友带他的全套装备来给徐炀治疗，他事先做了许多功课，查阅有关希利斯之海的情报。这套系统在其他巨型企业也陆续上线，黑客墓地曾经证明它在防御端的恐怖效果。
“小小的芯片承受了太多。”崔俊友为徐炀做植入物手术，沿途絮絮叨叨，“多亏现代技术，它一直满载运作也没烧掉，只是让一些脑细胞蒸发了，不过没关系，我能修好。这小子……瞧瞧，这些惊人的数据日志……他的意识曾经变得更高级了，普通人的脑子只能走八线布局，他可以同时跑满三十六条数据线，哪个黑客能跟他比拼计算能力。如果是手术后的他再去控制希利斯之海，显露得会比之前更恐怖！怕是要把超级计算机搬出来跟他对垒才是……”
“他不能适应身体。”法洛莎说。
“他得了赛博精神病。”崔俊友比划着，“也能够叫脑机失控症，植入物失调之类的。现在他时而幻视自己仍然处在数字空间，神经兮兮的。还好他没有胡言乱语、胡乱开枪，因为他平时就是个很抑制的人。但是他的精神……他的精神认为自己还在假造的数据空间当中。”
“他明明曾经回来了。”法洛莎不解。
“所以我说是‘假造的数据空间’，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你不理解他在那里呆了多久，不晓得他经历了何等可怕的事情，为了在那种处所活下去，为了在那种处所战斗，他必须采取自己是一个数字性命，并且转化完成了，太强大了，但那个进程被中断，逆转，返回。”
“……”法洛莎咬紧嘴唇。
“是的，很残酷——虽然他回到了现实生活，但为了保护他的精神，使他的意识前后连接，他必须制造相应幻觉，也就是说，他的脑子为了保护他，假装他还在数字空间，否则就会彻底崩溃。”
“这就是他回来的代价？”法洛莎感喟，“身体是好的，精神曾经烂了……这代价也太费事了，我无法干涉。”
“是的。”崔俊友耸耸肩，“你没睹过几底层人在探索技术边沿的路上失事，天天装些盗版系统、未注册的义体，往身上塞不兼容的植入物，他们的症状更严重，下场也更悲惨。还好咱们徐兄弟在巨型企业卖过命，身上都是原装行货，做事也小心周密，否则现在更难办。”
“能治好吗？”法洛莎追问。
“别担心。”崔俊友将徐炀脑袋里的数据线换成新款，缝缝补补，“……起首他的精神和意志力比之前强化了许多，数据计算能力突飞勐进；其次我曾经修复了他的数字心智系统，换掉了那些受损的数据线。如果你念让他恢复得更快、更好，你最好让他晓得一下做人的乐趣，这样也许他的潜意识就会更快地恢复到‘人’的状况，从赛博精神病中摆脱出来。”
“那我晓得了。”法洛莎说。
崔俊友耸耸肩，拾掇完东西后就离开了。
晚上，法洛莎躺在徐炀身边，先是吻他，随后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寻找她无比生悉的武器。
惊疑的是，徐炀的铳枪仍然很有性命力，在她纤细的手指当中愈显锋芒。
他很衰弱，但好像他全部的鲜血都市合到了这里，像亟待迸发的火山一样灼热，随时都市烧伤她的掌心。
这就是法洛莎该做的事情，她擦亮他的矛，然后用尽全身解数迎难而上，她感到自己像一块被熔化的焦糖。
法洛莎是主动攻击的一方，却彻底败下阵来，并且连续输了三阵。但她要以更加旺盛的形式存在，用她的暴风雨去熄灭热浪，扑灭爆燃的烈焰。
频率像鼓点一样密集迅速，然后还要快、再快。
——紧接着，灵魂被点亮了，精神被震栗了，徐炀疲乏而迟钝的神经一寸接一寸活跃起来，他对红尘的知觉渐渐复苏。
他完全地苏醉了。
来自魔女之神的火热感召！徐炀的意识突破迷障，打破幻念，回到它们各自该有的位置上，从数字空间的狂乱中苏醉，快速返回岗位，这场战争打过许多次，每次都必须得到全身心的合营，否则就无法取得最终胜利。
于是他睁开眼睛，整个世界比之前要明亮太多，他能重新感受到自己四肢百骸，控制自己的一般活动，从囚笼中复苏。
徐炀清醉地将法洛莎抱住，嗅到她皮肤上玫瑰一样的香味，感受到那绸缎般的身姿。
“你让我担心太久了。”法洛莎察觉到徐炀的复原，抚摸他的头发，“很久、很久……”
“变成数字性命也是有后遗症的。”徐炀抱紧法洛莎，“现在克服了。”
徐炀感受自己的新力量，比之前更强壮，植入物调试到最好状况，数字心智全功率不乱运行。在希利斯之海，他获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可贵经验，实力更上一层。
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找温暖和美妙。
“像过去一样。”法洛莎眼光朦胧。
不知不觉就到早上了。
“不……”徐炀悄声说，“我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一直在尽心尽力陪我。这可和以前不一样。”
“因为我不念让你后悔自己的决定。”法洛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头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毫无保留地爱我，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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