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花木成荫,喧闹幽深,禅房里有灯火如豆。
夏侯纾站在自己住的禅房门口,仔细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舒缓,才轻轻推开禅房的门。
钟玉卿果然在她房间里,此刻正坐在靠右边的矮几前翻看经书。
昏黄的烛光下,母亲的面色并不好看。
夏侯纾脚下顿了顿,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尽可能地盖住母亲的视线。好在她今天穿的是红色的衣裳,即使沾上了血污,在惨淡的烛光下也不是很显眼。
但她半点不敢放紧。
钟玉卿睹过智空巨匠之后仿佛并没有解开心结,手中的经书也看得心不在焉,盯着一个处所半晌没反响反映。
夏侯纾走近了才试探着唤了声“母亲”。
钟玉卿闻声缓缓回过神来,轻柔中带着些许苍茫的眼光从经书上移到女儿身上,却并未留意到夏侯纾身上的异常,只是略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道:“你这孩子,平时在家里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出门在外也这样没规矩。我让你先回禅房歇息,不许到处乱跑,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跑得无影无踪,斋饭也未曾回来吃,活脱脱一匹脱缰的野马。你老实交代,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夏侯纾揣摩着母亲这话的意思,仿佛并不晓得她的真实去向,再偷瞄了一眼旁边正神态自若在斟茶的云溪,便晓得没什么大事。
她紧了口气,献宝似的地向钟玉卿扬了扬手中的经书,殷勤地说:“我第一次来护国寺,很是新鲜,就出去逛了逛,恰好碰到几个小师父在讨论经书,觉得风趣就多待了一会儿,不料竟这么晚了,倒让母亲担心了。”
知女莫若母,夏侯纾是个什么脾性,有什么喜好,作为母亲的钟玉卿再清楚不过。她眼光凌厉地望着女儿,困惑道:“你何时对这些经书感兴趣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的眼睛!”夏侯纾尴尬地笑着,故意装出一副被揭穿后的窘相,继续不慌不忙解释道,“下午我确实是按照你的吩咐在禅房里歇息的,我还看了别人缮写经书呢。”说着她赶紧再次将手中的佛经退给母亲看,以此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睹母亲面色稍缓,却依然带着几分不悦和困惑,她又说:“只不过这些经书过于深奥,我实在是看不太大白。后来听寺里的小师父说放生池里的鱼和龟因为争食打起架来了,我一时好奇就去瞧了瞧。哪知那乌龟行动迟缓,鱼儿又灵活,双方对战许久不能消停,所以……”
她下山的时候确实途经了放生池,发明池里面有许多又大又肥的乌龟和鲢鱼。这鱼和龟养在一处,可不得争食嘛!
“住口!”钟玉卿气得捂了捂胸口,露出一脸嫌弃,“你没规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没长进!一只乌龟跟鱼争食相斗关你什么事?值得你去看一个下午?”
钟玉卿骂完尤不解气,我可转念一念,她能怎么办?自己亲生的女儿,再怎么胡闹她都不能不管,也不得不心软。
钟玉卿缓了口气,这才望着夏侯纾,继续厉声呵斥道:“常日教你的规矩都白学了!”
“母亲我错了。”夏侯纾赶紧耷推着脑袋作反思状。
“你……”
钟玉卿审阅般打量着夏侯纾,睹她认错态度端正,低眉顺目地站在那儿等候着训斥,面色逐渐慌张了下来。大概觉得女儿去看那些无聊的鱼龟打架总比到处惹是生非得强,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吐了回去,留下一声感喟。
身为母亲,钟玉卿对夏侯纾的性情在清楚不过,也为她感到担忧。夏侯纾虽然是个女儿身,却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并不比养男孩省心。常日里犯了错,没被抓住她的把柄也就罢了,一旦被抓个正着,她认错速度比谁都快,态度比谁都好,但下次还是会继续犯,只不过会更精明一些罢了。
身为一家主母,钟玉卿平时要操劳越国公府内宅的巨细事务,管着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已是心力交瘁。长子的离世更是成了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巨石,让她久久不能释怀,时常觉得力不从心。而夏侯纾小时候没能养在自己身边,性子难免就集漫和任性了些,她能理解,也觉得很愧疚,所以只要夏侯纾的行端举止不过分,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夏侯纾曾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要不是一个月前夏侯纾跟钟绿芙吵那一架,她都疏忽了,夏侯纾早已过了及笄,该是议亲的时候了。
可是权贵遍地的京城,谁又能成为真亲敬服和陪伴女儿后半生的那个人呢?
夏侯纾察觉到母亲并不计划与她计较,只是一时生气骂她两句罢了,稍稍紧了口气。可是她身上有伤,母亲人在这里,几还是有败露的危险。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费事,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委婉地请母亲离开。
她暗自揣摩了半晌,突然念起下午求的那支无字佛签,便借机转移话题,问道:“母亲,您下午去睹了智空巨匠,巨匠他可还好?我听寺里的僧人说,智空巨匠近一年来都不怎么睹客。”
钟玉卿心里装着事,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智空巨匠年事已高,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及早年了。”
睹母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夏侯纾急速趁热打铁,继续说:“智空巨匠乃得道高僧,念来定有佛祖庇佑,必会福寿延绵。之前常听母亲提起智空巨匠,说他聪慧过人,深谙佛法,不知巨匠是否曾经解出那支无字签来了?”
钟玉卿听到“无字签”三个字后突然脸色大变,声音沉闷地说:“纾儿,你既然不信这些,今日就当未曾求过什么签,日后也不要再问了。”
“这是为何?”睹母亲如此大的反响反映,夏侯纾不禁心生好奇,“是佛签的寓意不好吗?”
夏侯纾倒不是在乎那支无字签代表什么意思,究竟是好是坏全凭别人胡诌,而是念晓得母亲这般惆怅的原因。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失分寸,夏侯纾忙又宽慰道:“神佛之言最是虚无,信则有,不信则无。佛签亦是如此。如若寓意好,确实能鼓舞人心,与人慰藉;可若是寓意不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信了,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反正我是不信的,母亲也不必介怀。”
“纾儿!”钟玉卿突然叫住了她,“我说了不许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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