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帝景泰十七年与北原和华山的那场大战以来,南祁曾经近七年没有过上规模的战争,小磨擦倒是时有发生。国泰民安之时,武将的风头就回被文官压下去,而各地驻军却也没有闲着。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也得时常校阅才行,所以天子决定在端午节前驾临赤羽军西郊大营校阅大军。
赤羽军西郊大营室第在京城西边的一个两面环山的平原上,距离京城约十五里地,共有守军两十万,主要背责拱卫京城,关系着皇权的稳固,责任重大,因而历代天子均对西郊大营的日常操练和实战能力十分关注,派驻的将领也都是天子亲昵之人。
夏侯渊作为赤羽军西郊大营大都督,近来也因为天子阅兵一事忙得脚不沾地,连续五六天没能回家。难得到了休假日,天子阅兵一事也基本支配妥当,夏侯翊才终于回家休息一日。
夏侯渊本是个闲不住的人,平居遇到休假日,多半是跟钟玉卿闲话家常,奇尔也会约上三五故交畅谈一番,日子过得十分闲适。因而府中经常出现的一幕场景就是夏侯渊在院子里真心实意的练习枪法,钟玉卿则坐在廊下的躺椅里看书或者做针线活,安静又温馨,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而这一日,夏侯渊却没什么心思练枪,甚至因着这段时间的连轴转,他连动都不念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翻看着一本古人留下来的兵书著作。
钟玉卿支配完府中事务,便急急忙忙的往书房去,她有太多的事情必要跟丈夫商量了,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女儿的事。
“纾儿这孩子眼看着也是个大姑娘了,可这心性却还是不沉稳,当着我们的面乖巧懂事,背着我们就犹如一匹脱缰了的野马,成日里瞎胡闹。只怕这样下去以后要吃亏的。”钟玉卿一提到女儿就满脸担忧。
夏侯渊顿时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妻子身上,安慰道:“我虽然不及夫人心思细腻,但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纾儿这孩子性子是跳脱了些,却是个有主睹,明是非的好孩子,这点随你。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大可慢慢教导。随着年齿增长,她也会体谅你我的苦心的。”
钟玉卿却不敢完全认同。她承认女儿的本性不坏,有主睹,明是非,可她就是太有主意了,隔三差五就惹出些事来,总是不叫人宁神。她也晓得这事需得渐渐图之,然而女儿从泊云不雅回来也差不多六七年了,性子虽然支敛了一些,但比起京中同龄的贵女,还是有必然差距。
念到这些,钟玉卿便觉得疲乏。她无可怎样的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相当自责:“这事也怪我,若是当初我能再坚持一下,把她留在身边教化,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听了妻子的话,夏侯渊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了。他走过去将妻子扶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方说:“夫人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当初那疯道士说的话确实唬人,惹来了诸多谣言蜚语。可纾儿是早产儿,当时又病成那个模样,若是不狠心将她送到泊云不雅清修,只怕也长不了这般大。我现在瞧着她,也不等待她能知书达理,乖巧懂事,就只盼望她能平安康健,牵肠挂肚。你是她的母亲,经历了这么些事,念来也是与我同心同德的。”
钟玉卿看了丈夫一眼,惆怅道:“我又何尝不是同你一样的念法。只是这孩子总是不叫人省心,原念着等她大一些就好了,可她年齿越大就越能折腾。如今还在家里,她怎么胡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惩大诫。可若以后许了人家,哪里还能由着她胡来?”
夏侯渊闻言一怔。他念起年前女儿及笄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和冲动,却没念得那么长远。女子及笄后就得议亲了。提及来,他的这个小女儿虽然没能从小在自己膝下长大,可如今能长成这般活奔乱跳的模样,他曾经觉得异常欣慰。一念到要将她许配人家,他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钟玉卿心里也不乐意,可女大不中留,女儿现在对自己的婚事没有什么念法,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再念起大姑姐夏侯湄前阵子来串门时说的那番话,她不得不多念,便说:“前些日子大姐来尊府说了好些话,我瞧着她那意思,是念打咱们纾儿的主意。”
一提到自己的这位大姐,夏侯渊的眉头就不由自立的皱了起来,追问道:“大姐她说了什么话?你说她打纾儿的注意又是怎么回事?”
钟玉卿并不计划在这件事上隐瞒,便说:“大姐这人看起来威风八面,实在是个纸老虎,尤其是大姑爷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反倒是把心思放在了子女身上。先前翖儿还在的时候,她就念把若水许给翖儿,可后来……”
说到这里钟玉卿顿了一下,又默默扫了一眼丈夫的表情,刻意避开了长子已然身故的事,继续喃喃道:“好在若水后来也许了好人家,这事也就作罢了。不过大姐她转头又把目标放在了翊儿身上,先是说要把荣安侯府两房生的五姑娘嫁过来,后来又说将她家庶出的六姑娘嫁过来给翊儿做妾,我不好直接谢绝,只得推说翊儿尚未及冠,不着急婚事她才肯罢休。岂料如今纾儿刚及芨,她又看上了纾儿。”
夏侯渊越听脸色越黑,却一直隐忍不发。
他们是同母姐弟,自小一块儿长大,彼此什么心性再清楚不过。他敬重夏侯湄是长姐,几十年来都没有劈面跟她红过脸,即便是钟玉卿刚嫁进来时她处处使绊子,他也忍了,只一边抚慰妻子,一边请求母亲去劝导长姐。可如今大家都是做人父母甚至祖父母的人了,她若再不摆正自己的位置,他也不念继续客气了。
钟玉卿没注意丈夫的神色,又说:“若谦那孩子只比翊儿小了不到半岁,但是怀着的时候,老夫人还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岂料这两个孩子性格天差地别,底子就玩不到一块儿。老实说,若谦是个实心眼的,性子也温吞,行为举止没什么欠妥的。可纾儿就是同他舛讹性格,回府这几年话都没与他说过几句。大姐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夏侯渊终于忍不住了,气得一拳打在案几上,愤愤道:“大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纾儿是我的掌上明珠,父母兄长俱在,婚事岂能由她这个做姑母的来支配?若谦那孩子做我的外甥我无话可说,究竟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着他。可他若念做我的女婿,那是万万不能的!就他那个脆弱的性子,再加上大姐的跋扈,哪家的女儿能在他家过得舒坦?”
在军营里摸爬打滚几十年的人,肯定是看不上许若谦的柔弱的。
钟玉卿心里对丈夫的态度很是满意,究竟有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和从夏侯渊的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她嫁给夏侯渊近三十年,即便对这一大家子的行事风格不甚满意,也吐下了不少委屈,却从来没有在夏侯渊面前说过兄弟妯娌或者姑姐的半句坏话,为的就是不念让丈夫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襟怀的长舌妇。而今夏侯渊能看得这般透彻,又亲自说出这番话,她也就宁神了不少。
夏侯渊还在气头上,显然没有注意到妻子心里的小心思。他念了念,极为严肃的说:“以后大姐再跟你提起纾儿的婚事,你就说我还没有计划给纾儿相看人家,让她趁早死心。她要是还纠缠不休,就让她直接来找我,我来跟她说道说道。”
摸清了丈夫的态度,钟玉卿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侯渊心里却不利落索性,晚膳后他到书房接睹了一位匆匆赶来商讨军务的部下,随后就让人去唤夏侯纾到他的书房问话。
派出去的丫鬟跟快就回来了,不过跟来的不是夏侯纾,而是夏侯翊。
夏侯渊看着儿子,底本还有些困惑,可他望着儿子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立马意识到他是有慌张的事情要与自己商量,便挥手让随身服侍的人都下去,然后指了指靠窗的案几上的棋盘说:“你我父子许久没有对弈了。来,陪为父下一局吧。”
夏侯翊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老实不客气地走到父亲劈面盘腿坐下,一本正经道:“父亲若是输了,可不许耍赖。”
夏侯渊白了儿子一眼,不悦道:“你先赢了我再说吧。”
“又不是没赢过。”夏侯翊毫不客气的怼回去,异常自觉的拿了白子。
夏侯渊哼了一声,坐下来,两指夹了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父子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的在棋盘上较量起来,谁也没说多余的话。
过了一会儿,夏侯渊扫了儿子一眼,心念这臭小子可真沉得住气啊,明明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却偏偏什么也不说,就等着他这个当爹的主动问呢!既然如此,他还真就不问了,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夏侯翊没等来父亲的问询,不得欠妥协了,说道:“父亲,前几日我睹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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