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有点儿凉,更有些甜。
苏芽回头看,发明高峻拎着个食盒从刚修好的门外转进来,原来是刘三点将两人的药熬好了。
高峻目不斜视地将食盒掀开,将两碗药摆出来,又端出一碟冰糖,当着两人的面,将冰糖倒进苏芽的汤药里。
“刘先生有几句话让我带到,”高峻将双手置于腹前,姿态肃静严厉地,硬着头皮说:“他说——相处之道,在于同甘,更在于不记共苦。”
实话实说,他模仿的语调是够惟妙惟肖的,只是这内容嘛,苏芽和沈淮看着那单一只药碗里照旧在荡漾着的涟漪,抬头四目相对。
高峻传完了话,便很自觉地迅速拎着食盒撤了,仿佛再晚一步就要崩坏。
月下对酌,两人,两汤碗。
沈淮觉得有意思,摇头轻笑,却端起苏芽那一碗,帮她把冰糖用汤匙轻轻搅动,约莫不烫手了,再将汤药递给苏芽,“喝吧,够甜。”
苏芽眨眨眼,抿嘴接过,勺子被碗底冰糖垫得老高,一碟呢,一时哪里熔化得了,再说了,哪儿就用得着那么多?老刘也真是的,这个偏幸有些过于明目张胆。
“要不,捞几块给你吧?”
沈淮端起自己的那一碗,“不用,岂能辜背长辈的苦心,我吃点儿苦,挺好的。”
他将汤药一饮而尽,眼睑微微抽动两下,今日这一碗,竟然格外的苦。
苏芽拧着眉把那一碗甜得发齁、齁里带苦的汤药也喝掉,捞出碗底冰糖,咬得嘎嘣脆。
“你是不是得罪刘叔了?”她暗昧地问着。
沈淮念起昨夜请教刘三点时,自己点到即止的显露,心里有数,却摇头道:“怎么会?我今日都没在家。”
苏芽歪头思索,冰糖在嘴里被灵活的舌尖又勾又赶,边吃边玩,“那就是昨日得罪的,你骗不了我。”
她坐在廊下,两手撑着栏杆边,双足垂在长廊外面,晃呀晃的,显睹表情不错,“刘叔还是过腻了躲躲藏藏的生活,眼睹着又能用回毒医的身份,这两天他的表情都较着雀跃了许多。只盼他去京城看诊的时候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再出什么波折。”
“嗯,”沈淮应道:“冰糖好吃吗?”
“好吃呀!”苏芽随口答道,说完一低头,果然发明沈淮正在伸手去拿她的汤碗,她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手按住了,“你干嘛?”
沈淮眼巴巴地看着那碗底的糖粒子,“今日的汤药格外苦,给我两块冰糖尝尝。”
他是真的曾经苦得一佛升天,两佛涅槃,这晚的药苦得余味悠长,苦味一浪接一浪,也许真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把刘三点给得罪狠了?
“那怎么行?”苏芽心中一荡,脸上瞬间开端发烫,不及细念,手下曾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碗推走,一下子就把碗底剩下的半化冰糖给舀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喝过的汤药,怎么,怎么能给他再尝?
沈淮的视线跟着那汤碗滑到苏芽嘟囔囔的唇上,唇色嫣红,还留着汤水的光泽,嘟嘟轻柔的,甜甜的。
他猛地站起身来,“我去取壶茶来。”说完便大步走了。
咦?真有那么苦吗?
苏芽看看沈淮喝光的那汤药碗,又不雅察着沈淮的身影没入廊后房中,眼珠子转了几转,终于伸手,将那残存的药底子尝了点——啊!呸!这药怎么喝?
任是她嘴里还喊着冰糖粒子,也觉得苦味从舌尖像飞速蔓延,一瞬间苦得眼泪要下来了,她赶紧伸手捂着嘴儿,拼命地嚼那几块残糖,开端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怎么一点儿同甘共苦的自觉都没有呢?苦成这样,八成九是因为昨夜背背自己的时间久了,肩伤累狠了,刘叔给下了调了药方吧?
脚步声渐起,喝茶的人回来了,苏芽心虚地歪头,看向他的偏向,赶紧吐下最后一口糖渣子,脸上泛起笑意吟吟,“好了吗?”
好不好,谁晓得?她只尝了一滴,这会儿还觉得苦呢。
沈淮在离苏芽三步之遥的处所停步,长叹一口气,委委屈屈地控诉道:“苏芽,说什么同甘共苦呢,哪里同甘了?就几块没化的冰糖粒子,你都舍不得。”
他捂着胸口,摇头叹道:“不幸我一片真心,竟然不如几块冰糖。”
苏芽忍不住笑,去推他并肩坐下,“哪儿就有那么不幸了?我刚才没细念,要不,这便去给你再找些糖来?”
“免了,”沈淮做出不念理她的模样,靠着廊柱,一手揉着腹,“怎敢劳动苏姑娘?回头让你刘叔晓得了,明日我的汤药怕更苦……唉,苦得我胃疼。”
苏芽连忙被他的动作吸引住,那么苦的药,是真有可能苦得胃疼的。她便倾身过去一些,伸手抚上他胸腹,揉了揉,“是这儿疼吗?”
隔着并不如何厚的衣服,两下的温度突然接触上了。
两个人突然同时怔住。
沈淮手指一动,便握住了一只并不算特别柔软的、却纤长的手。
他垂眸,看睹脸上尤带着关切的少女也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还没太反响反映过来的模样,突然便觉得不如何难受了,却有些热气在胸腹之中生出,沈淮倒吸一口凉气,心随意动,将苏芽的手裹在掌心里,尽力放缓了声音,“没事了。”
苏芽脸上又开端发烫了,心里有种陌生的表情升腾而起,她仰头看着眼前人,突然念起昨夜他曾经慢慢靠近,于是心跳便连忙急促起来。
她盯着他的脸挪不开眼,他是这么好看,每看一眼,都让她觉得春心荡漾,书中读到的那些故事就会在她心里走马灯一样轮番儿地转,里头一个是他,一个是她,你侬我侬,何等好。
或许心中的挣扎在昨夜便曾经用完了,苏芽只觉得此时并没有什么顾虑,甚至仿佛她在心底曾经将他肖念了许久了。
她听从内心的冲动,将脸儿凑上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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