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两正要下跪，天子小指一抬，牛两就跪不下去。 始天子说：“陪我出去走走。” 牛两完全不能理解天子身边修士如云，助理如雨，他怎么就垂顾到了自己这个隔了十七八级的小文官身上？ 两个“人”从侧门出了皇宫/政府，眼前是全咸阳最繁华的所在，华灯初上，人影幢幢，星光残暴，却是个晴气象——秋季的秦国总是大风沙暴，很少有喧闹无风的时候，大约是秦国南有平地与凤仙相隔，北方却只有草原沙漠，无法阻挡寒沙南下的缘故吧。 天子在前，牛两亦步亦趋，而步履匆匆的路人底子不能发明马路正中这两个身影。过了长街，天子拐弯进了一家饭店，坐在了淳化当年坐过的椅子上，示意牛两坐在涓涓的位子上。 牛两大白了一切。 “牛两，你有什么梦念吗？”天子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牛两晓得这张桌子现在曾经独立到另一个空间里了。 牛两说：“陛下，小人只是个普通的低级文官，勉强维持生活，不敢俭谈梦念。”不念脱凡胎的妖怪不是个好修士，这个牛两很不老实。 天子淡淡地说：“朕治下虽然人人有饭吃，家家懂爱国，但对普通人谈梦念——终还是俭侈了些。” 牛两是头精怪，他却自称小人，天子也称他为普通“人”，若是换个处所，这的确就是个丑闻。 “但从你交上来的凤仙的国情月报中，你提到了凤仙人在镇国广场上大谈梦念……”天子凝视着牛两，“你怎么看？” 牛两的汗水如瀑布般出现，倘若圆不过谎来，自己就算未必有性命之忧，前途可就难说了。 牛两字斟句酌地说：“自从接待了淳化尊者，小人就得了个研究凤仙政军事的差……若小人说的不全面，请陛下宽恕——从刚才陛下所言可知凤仙人好高骛远，不能踏踏实实，空谈误国啊。” 天子嗤地一声笑，牛两满身一跳，皮毛也有些刺痛。 “或许朕还是急了些，应该多三分耐心，不雅察不雅察凤仙开放民议最终能不能做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子有点患得患失，既盼着晓得这个新生事物更多些，却又恨不能连忙将其扼杀。 牛两紧了口气说：“我大秦才是真正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啊。那是陛下雄才伟略、励精图治、高瞻远瞩、旰衣宵食、体察民情……” 冷不防天子打断他诚意不足的奉承，说：“整个秦国，大约你是最晓得淳化的了。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妖？” 牛两念了念，脸上带出了微笑，“淳化尊者仿佛从来没有把自己和这个世界交融起来，他总是游离在五行两界之外，冷眼旁不雅。和任何人都嬉皮笑脸、甚至没大没小，大约就是为了和全部的人保持距离？他极度的自我，算无遗策，从不循规蹈矩，也从未将上下尊卑放在心上，亲手制定了一堆规矩却又不屑于循规蹈矩，做事天马行空——” 天子说：“有没有可能请他来秦国做个王爷或者政府总理，甚至帝师？” 这个offer低了！人家什么身份？师从道尊、十大天帝，镇元大仙！你拜叩一千个头求垂顾，人家也未必搭理你。帝师是你最后的价钱吗？他若愿意，昆仑、蓬莱会开中门让全部弟子静候着，吕洞宾或者天尊也会下凡笑脸亲迎。你个世俗天子，就算修行到了木丹三转，算啥大人物？
牛两抬起头：“他的眼光从未真正落在人间或者天庭上，连断龙台他都敢毁了，断龙刀认他为主，但说放手也就放手了，陛下以为帝师浮名能悬念他吗？” 天子问：“那么，什么能悬念住他呢？” 牛两答非所问地说：“都说修士最洒脱，对酒当歌，起舞弄清影……实在彻底的无牵无挂者何曾真正出现过？但淳化其人，几近乎道。” 天子佯怒道：“你是说……他是道人，朕是俗人？” 牛两急速跪下，口称不敢，心念你陛下哪能跟人比？都不在一条线上！魔祖舍利才是淳化的对家，并且还输掉了全部身家。 天子说：“起来吧。言者无罪。朕何尝不知自己是个大俗人？只是放不下……” 两人沉默。脱去层层悬念，你就飞得愈来愈高了，但大家都做不到。 天子话题一转：“牛两，你计划成亲吗？” 牛两吓了一跳，忙说，“小人年幼，尚未立功立业，没房没车没产业，不敢俭求婚姻大事。” 天子笑：“所以才要努力长进啊。尽坐办公室里干些傻子都能做的事，什么时候能力攒够老婆本？” 原来你也晓得公家人里傻子多……牛两说：“一念到婚姻，小人就满身出冷汗，瑟瑟发抖……” 天子说：“或许是你宿世为情所伤，妻离子集……的原因？” 牛两瞪大眼睛，不明所以。铁扇公主、玉面妖狐、红孩儿……都翻篇儿了。牛两大约对自己宿世曾经威震八方、脚踏天地的过往战绩一无所知……也未必念晓得。黄一极并不以自己宿世是两郎神杨戬为荣，李悦也不必然很在意自己曾经叫做李哪咤。 只有现在的“本我”才有意义，前任、历史上的“我”何处来、是否被悬念或被爱戴，实在都无所谓，也并不值得称道。 这个牛两连凡胎都没脱去，比起当年的牛魔王就像萤火虫对上太阳——但牛两满腹经纶，彬彬有礼，他在秦帝国核心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地当公务员做月报表绘PPT……可能牛魔王本尊也会羡慕自己的下辈子竟然如此四平八稳、无忧无惧，舒舒服服、窝窝囊囊……就像个小人。 秦帝说：“你晓得资助你上学的人是谁吗？” 牛两抬头，难以置信地说：“难道是陛下？小人何德何能……” 天子摆手，“对于年青有为的妖或人，朕都市多几少资助一些……终究秦国的未来在你们年青人手里。” 牛两跪下拼命叩头，“陛下之恩重如山，小人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始天子说：“起来说话。若你本身不值得，朕也不会出一毛钱。终归是你自己要强，知好歹，才挣来的出息。朕只是好奇，你明明可以通过武职获得功劳，爵位不说唾手可得，却也不算太难——为何要从文？” 牛两说：“小人自幼喜欢读书诵经，一捧上文字便通体安泰，心平气定，念头通达……而舞刀弄枪时心里就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始天子深深地看着牛两，半晌才说：“此次南征凤仙，你入武职吧。” 牛两答以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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