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流春不寻常的一面，除了傅明诀以外没人晓得，但他并未声张，只沉默着进了内殿。 底本接近尾声的宴会，因为长公主的到来再次掀起了热潮。 太后看向一副慵懒姿态的傅云绰，眼里的笑意逐渐淡去，哪有母亲过寿，女儿迟到的说法？本念着说道两句，但碍于颜面，还是让人赐座了。 傅云绰像是没有看睹太后写在脸上的不利落索性，在皇后旁边坐下，大手一挥，让人将寿礼拿了上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盖了红布的托盘，顺次排开，将大殿占了一大半。 寡人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纷纷猜测长公主今年又会送些什么玩意儿。 傅云绰转头冲太后笑道：“母后，这是儿臣为您准备的寿礼，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嫌弃似的皱了皱眉，暗自嘀咕着：每年都是这两句话，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尽管心里嫌弃，但还是装出一副笑脸，外人在前，总不能失了面子。 傅云绰扬了扬眉梢，道：“打开给母后看看吧。” 宫人们得了令，小心翼翼将红布推下。只睹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颗成人拳头巨细的夜明珠，在橘黄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柔和明亮，让人移不开眼。 寡人纷纷惊叹长公主大手笔。 夜明珠在京城的贵人们眼中并不奇怪，但像成色这般好，且这么大的夜明珠还是头一回睹，更别提这样的夜明珠还有整整五十颗！ 凌幼瑶晓得长公主财大气粗，却没念到竟是粗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要晓得，光是那一颗夜明珠便足以让京城一户寻常公民家富贵过一辈子了。 坐在另一侧的使臣们睹了，也忍不住面露惊叹之色，同时又暗自腹诽，单只是公主便能有如此财力，那大兖的国库岂不是堆满了金山银山？ 傅云绰全然不在乎他人的念法，对太后道：“母后，今年的寿礼，您可喜欢？” 太后面上虽然不显，但在看到那整整齐齐一排的夜明珠时，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冷艳。 如此珍贵稀罕的物件在前，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难为你有心了，哀家很喜欢。”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桂嬷嬷，后者会意，急速让人将这些夜明珠挪到内殿去了。 寡人看着那些夜明珠被拿走，眼光或羡慕，或震惊，还有不屑中夹杂一丝嫉妒。 ——这便是元玉珹了。 哪怕隔着屏风，他也能被那醉目的光彩给吸引住。 北狄虽然斗过了鞑靼，成为了草原霸主，但无论是河山还是物资都比不上大兖。每到了冬天，北境便是一片荒芜，身在皇室尚能无忧，而平民公民便只能果腹度日。 再对比大兖的金银流水，北狄的境况仿佛更糟糕了。 元玉珹眼光兀地阳沉了几分，看着手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大兖还真是个好处所......” 那嘉睹到那些夜明珠，心中也有一律感受，但理智告诉他，此时不易冲动行事。 “殿下，眼下的困境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北狄的子民也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你说的不错，”元玉珹呵了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南疆念要跟大兖联姻，无非是念借大兖之手坐稳王位，怎样傅修昀不买账，他们这趟怕是白来了。” 倘若傅修昀真允了南疆的要求，那费心的就不止是北狄，连带着西洲也要担心南疆与大兖是否有联手之意了。 如今南疆正值内争，圣女与南青枫各执一派，两党势力不相上下，若非有暮流春这个国师坐镇，只怕南青枫这王位早该让贤了。 南疆自身难保，但北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更寒冷，冻死了大批牛羊，所囤粮食也并不多。 这也是为何北狄会默许子民南下骚扰大兖边疆城镇的原因。 元玉珹冰冷的眼光落到屏风后，忽而瞥睹苏凌汐那张端着温柔微笑的面庞，脑海中蓦的浮起一个念头：“南疆既然能与大兖联姻，为何我们不可？” 那嘉微微一愣，问：“殿下，您的意思是？” 他冷冷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起身，往殿外走去。那嘉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昭阳宫。 这一幕落进了傅明诀眼里，他神色微敛，转头与蔡沅道：“依首辅大人看，今年这个冬天能否平安度过？” 蔡沅轻轻抿了一口茶，露出一抹极其微妙的笑容：“棋盘虽小，但方寸之间犹有玄机。奇然候眼光所至并非真相，对弈之间尚可布局迷惑对方，论及此事，又何尝不是呢？” 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像是答非所问，但细品，却又能从中寻到答案。 席间的繁华逐渐落幕，傅明诀深暗的眼底一片安静，道：“靖安王昨日递了折子上来，念要在年底回京，大人以为如何？” 蔡沅眉头一皱，只有两个字：“欠妥。” 如今北狄蠢蠢欲动，冬日愈来愈难捱，靖安王若是率军回京，北境的情况可念而知。 何况，元玉珹提早入京的缘由尚未查清，靖安王此时回京，无疑是给了北狄睹缝插针的机遇。 傅明诀道：“靖安王六年未回京，念要回京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今年回京怕是不成能了。” “钦天监说，再晚些会有一场大雪，不但是靖安王回不来，他们也走不了......”蔡沅轻呷了一口茶，在垂下眼帘的瞬间，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精光。 傅明诀没再说话，默默将杯中酒饮尽。 宫宴临近尾声，太后乏了，便提早离场了。正主一走，其他人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各自向皇后告了辞，陆续离开了昭阳宫。 凌幼瑶挽着蔡馥雅出来时，正睹傅明诀站在廊下。 蔡馥雅睹此，识趣地紧开了凌幼瑶，抿唇笑道：“王爷亲自来接你，我就不打扰了，嫂嫂估计曾经在宫门处等着我了。” 说完，她提着裙子便走了。 凌幼瑶看着廊下那穿戴青衣衮冕服的年青人，眸光微动，不自觉弯了弯嘴角，然后走了过去。 傅明诀回身看向她，眉骨处蕴着淡淡柔光，底本毫无温度的眼里仿佛也在这柔光的晕染下，变得温柔起来。 他牵过凌幼瑶的手，动作自然，神态如常，像是曾经做过无数遍。 手心的温暖渐渐传遍全身，凌幼瑶感到自己那颗心也有些滚烫，她抬眸看着傅明诀冷隽的侧脸，道：“王爷，您等了很久吗？” “不久，”他不紧不慢道，“你若是喜欢蔡家小姐，可以时常叫她来尊府陪你玩。” 凌幼瑶扯了扯嘴角，寻思着蔡馥雅若是晓得这事，是该利落索性还是该不利落索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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