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凌幼瑶眸光忽而沉下来。 她确实担心皇后，可让她此刻去睹傅明诀，她又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去面临他。早年尚能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在他面前说笑，可如今，她大白了自己的心意，再无法像早年那般天真烂漫了。 银朱睹此，还念再劝，却被她打断了：“先回去再说吧。”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银朱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入宫求睹皇后未果，又不肯睹到傅明诀，兜兜转转一圈，两人还是回到了千珍阁。 凌幼瑶从后门上了三楼，慕小小正在此处等她，睹她回来了，起身迎上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没睹到皇后娘娘吗？” “嗯，陛下有旨，无召不得入宫。”她走到桌边坐下，以往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此刻却透着几分凝重。 慕小小来时便听说了鹿山的事，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宽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宫里至今没有消息传出，便说明皇后娘娘一切无碍。” “我晓得，”凌幼瑶有些心不在焉，“小小，今晚的曲目必要换，你可念好了？” “方才路掌柜曾经与我说了，你宁神吧，我都准备好了。” 今日本是上元灯会，可出了鹿山的事，再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何况，凌幼瑶心里悬念的不止这一件事。 窗外暮色沉沉，夕阳留下最后一抹寡淡温热的光便悄然隐退。楼里灯火渐燃，明月流银，落在檐下的八角琉璃灯上，两者交融，更显柔和华美。 此时，城中四处也亮起了灯，万千灯火交相辉映，如梦似幻，让人流连记返。 凌幼瑶坐在人群中，静静听着慕小小弹琵琶。 鹿山灭门一事令人痛心疾首，交游千珍阁的客人大都也是在谈论此事，谈话内容无一不是对凶手的痛斥和咒骂，同时又庆幸谢院长的独子活了下来。 凌幼瑶将他们的对话尽支中听中，谢院长的独子，念来便是谢渊亭了。得知了这个消息，她莫名紧了口气。 虽然长公主每次睹到谢渊亭总是要杀要剐的，可最后还是没有对他下手。那日，长公主追寻那道身影而去，在雪地里痛哭失声。谢渊亭犹豫事后，终是心软相睹。哪怕晓得自己会迎来长公主的怒火，还是心甘情愿地去了。 两个口是心非又顽强的人在一起，难免会鸡犬不宁，但只要有一人愿意服软，就算是斗嘴，念来也是美好的。 凌幼瑶不禁弯了弯唇角，恬淡的眼光中又藏了一分不成言说的羡慕。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直到慕小小演出完，她才在银朱的呼唤中回过神。 “王妃，慕姑娘在后面等您呢。” 凌幼瑶反响反映过来，也没多问，起身绕过人群往后面去了。 天上挂着一轮清凉的圆月，积云集尽，墨蓝色的天空像是用雪团擦拭过普通，澄澈清朗。推开木门，便看睹慕小小站在天井中等候，莹莹灯火在她死后化作虚影，抬脚走来时，宛如绘中仙。 “幼瑶，时辰还早，不妨我们去灯会上逛逛吧？” 凌幼瑶心中一动，索性也不念回去，去看看也好，于是便答理了。 每年上元灯会最是热闹，城中四处高张灯火，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银花火树，光华残暴，融融似海。 慕小小推着凌幼瑶在人群中穿行，说道：“以往的上元灯会，我总会弹上一整夜的琵琶。今日托你的福，难得好好逛逛。” 凌幼瑶看着她温柔的笑容，脑海中莫名显露起凌清微的身影。 慕小小瞥睹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握住她的手，道：“幼瑶，虽然我不晓得你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是愿意，可以与我说，若你无法开口，便暂且将此事放到一边。眼下的念不开只是一时，或许放一放便会豁然开朗。” “小小......”凌幼瑶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心头涌上丝丝暖意。 这两天，她沉溺在哀痛中难以自拔，却记了她这样会让身边的人担心。银朱和绿宝虽然不说，但每天都变着法儿念逗她开心，就连凌清晏也是耐心安慰她。而她却只顾着自己，疏忽了他们的感受。 慕小小拍拍她的手，道：“既然你无法与我说，不妨将苦衷告诉上天？一直憋在心里，总归不是功德。” 凌幼瑶一时没大白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每年上元节城楼那边都市有许多人放天灯祈愿，你看，那便是了。”说着，她抬手指向远处随风扶摇而上的天灯。 凌幼瑶顺着她手指的偏向看去，只睹数盏明灯乘着风摇摇而上，正如悬在天河之下的皓月繁星。 “走吧。”慕小小莞尔一笑。 两人穿过人群，爬上城楼。从高处望去，便能将整座京城的风貌尽支入眼中。头顶是明明星河，脚下是万家灯火，凛冽寒风拂过，让凌幼瑶那颗混沌的心愈发清明。 慕小小拿了灯和笔递给她，道：“我猜你念写的话应该有许多，便挑了盏最大的灯给你。” 凌幼瑶哑然失笑，接过笔，伏在桌上仔细写起来。 慕小小只在灯上写了一句话，便在旁静静等着凌幼瑶。睹到她写了一手潇洒飞舞的行书时，不免有些讶然：“女子大多写的都是簪花小楷，你这一手行书倒颇有几分凛然肃杀之意。” 闻言，凌幼瑶动作一顿，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黯色：“是吗？我自己倒是没看出来......” 她的字是傅明诀手把手教出来的，总是被他推着批公文，若是再学不会，那她就是真的笨了。 慕小小睹她如此，心中大约有了猜测，不再过问。 最后，凌幼瑶满满写了一版，慕小小看睹她那盏灯，忍俊不禁道：“你写这么多，也不怕老天爷看不过来。” 凌幼瑶倒是不在意：“大多都是废话，真正的心愿实在只有一个......” 她没有再往下说，将灯点燃后，走到城楼边，轻轻捧着天灯送了出去。那盏写满了苦衷的灯在夜空中缓缓上升，不知是否因为承载得太多，还是此刻无风，刚飘了一会儿，竟有坠落之势。 凌幼瑶紧紧盯着那盏灯，祈求它向上飞去。 可是，欲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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