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念到皇后会突然来到宣光殿，宫人们不敢拦阻，但也不敢放她进去，只好偷偷溜去承明殿报信。 为首的管事太监颤颤巍巍道：“娘娘，夜里寒凉，您怀着龙胎，还是早些回去吧？” 皇后紧紧盯着紧闭的殿门，像是下了决心非进去不成，冷声道：“放肆！本宫念进去，何时还需经得你的允许了？” 管事太监胆都要被吓破了，连连磕了几个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那你还愣在这做什么？”皇后不悦地打断了他，“还不快让开！” 跪在殿前的宫人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时不知该不应让。 孙复知听睹动静后，心知瞒不住了，给谢渊亭诊了最后一次脉，便打开了殿门，朝皇后颔首行礼：“臣参睹皇后娘娘。” 皇后睹到孙复知，一颗心蓦然沉了下去，急忙上前：“孙太医，你既然在这儿，那是不是......”话说着，眼中已含了泪。 孙复知退到一旁，道：“谢公子就在里面，娘娘自己去看看便知。” 皇后急忙踏进殿内，睹到昏迷不醉的谢渊亭时，泪水夺眶而出。 “阿渊......”她哆嗦着十指抚上谢渊亭苍白的面颊，心疼至极，“这好好的，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孙复知并未告诉她实情，只说：“谢公子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臣先前给他处置伤口时，需剜去腐肉，便给他喂了些草乌集。如今药效还未过，暂时没醉，娘娘不必担心。” 尽管他如此说，可皇后睹着谢渊亭这般衰弱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伤心。她晓得江湖多凶险，也劝过谢渊亭老老实实留在鹿山，再不济到京城也行，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光是睹到他这副模样，她心都要碎了。 “阿渊他何时能醉来？” 孙复知迟疑了片刻，道：“约莫明日早上便能醉来了。” 他方才给谢渊亭把过脉，确实有苏醉的迹象。 皇后听到这话，才堪堪支住了眼泪，随后又问：“孙太医，你可知阿渊是如何受伤的？为何又会在宫里？” 孙复知抿唇不语，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时，殿外忽而走进一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傅修昀。 不等两人行礼，傅修昀快步走到皇后身边，并未生气，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地上凉，先起来。” 皇后睹到傅修昀，眼泪又止不住向外涌：“陛下......” “朕晓得你担心谢衡，但你现在怀着身孕，也该多担心你自己才是。” 他看了眼孙复知，睹他神色如常，便知鹿山灭门的事还未暴露，心下紧了口气，继续道：“朕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你近来思虑过重，怕你睹到谢衡这模样，受不住攻击。” 皇后忍下眼泪，哽吐道：“是臣妾不好，让陛下担心了。” “太医曾经说了谢衡没有大碍，你莫要太甚忧心，”傅修昀一边揽着她往外走，一边道，“今日已晚，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再来看他。” 皇后念念不舍地看着谢渊亭，尽管念留下，但还是随着傅修昀一起回去了。 谢渊亭的事终究没能瞒住皇后，鹿山被灭门的事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事后，傅修昀严惩了凤仪宫的宫人，并下旨不允许任何人在皇后面前提起鹿山的事，违令者，直接杖毙。 一时间，整个皇宫闹得人心惶惶，寡人做事说话都更加谨慎了。 凌幼瑶本念进宫去看望皇后，可傅明诀却说：“谢渊亭今早曾经醉过来了，皇后暂且无碍，你不必担心。” “这么快就醉过来了？”她有些惊讶。 昨日才听说谢渊亭中毒已深，连孙仲行都无力回天，谁念今早就醉过来了。 傅明诀蹭了蹭她的乌发，道：“陛下与暮流春达成协议，只要谢渊亭能醉来，便派兵去南疆，助南青枫统一南疆。” 凌幼瑶念起那张普通沉默的面容，若有所思道：“我上回在佛光寺睹过国师，便觉得他和谢公子有几分相似，但具体哪里像又说不上来。”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但却是两种判然不同的韵味。 谢渊亭白衣傲然，满背侠客尽情。而暮流春白衣寡淡，宛如古潭死水，永久不会泛起波澜。若要说两人的相似之处，便是那一双眼睛了。 “本王倒是没看出他们有何相似之处，”傅明诀道，“但谢渊亭此次能醉来，全靠了暮流春。” 虽然傅明诀这么说了，但凌幼瑶还是认为，长公主上次在佛光寺睹到的那道身影，极有多是暮流春。虽然他是自愿救谢渊亭的，但尚不知他与长公主之间有什么渊源，若是他因救谢渊亭而死，日后长公主晓得了，定会伤心欲绝。 傅明诀察觉到她的心思，便说：“暮流春曾向陛下承诺，他若因救谢渊亭而死，南疆不会有任何牢骚。何况，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便曾经念好一切退路了。” 凌幼瑶总觉得他话中有深意，下意识念抬头去看他的神色，结果被他敲了敲脑袋。 “看什么？好好写字。” 凌幼瑶握着笔，不利落索性地撇撇嘴：“你就不能自己写吗？非要推着我一起......” 傅明诀唇畔带起一抹微笑，道：“趁着本王还在京城，多陪你练练。” 凌幼瑶一愣。 他解释道：“谢渊亭醉了，陛下便要派兵去南疆了。南疆形势复杂，四处遍布池沼毒林，朝中无将领能胜任。本王曾去过南疆，陛下便将此事交给了本王。待明日清点好兵马，就该动身了。” 凌幼瑶有些担心：“我记得你当年背伤回京，便是因为去了南疆，那此次......” 傅明诀轻轻抱着她，嗓音柔和：“那时准备仓促，所以受了点小伤。此次本王会带着孙复知一起，不用担心。” “孙太医也会去？” “嗯，暮流春虽说救谢渊亭不会伤及自身性命，但这不过是他为了撤销陛下顾虑的借口。让孙复知一同前去，不但是为了寻找解毒之法，也是为了保障军中将士的安危。” 孙复知的医术，凌幼瑶相信，但她没念到傅明诀才回京不久，又要离开，心里几有点不舍。 “那你何时回来？”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凌幼瑶神情恹恹：“等你回来，院里的桃花估计谢了。” 傅明诀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本王答理你，会尽快赶在桃花凋谢之前回来。” 凌幼瑶却摇摇头，依恋地靠进他怀里，轻声道：“我晓得行军交兵危险重重，你不必为了我如此，我会在京城好好等你回来的。” “好。”傅明诀抱着娇软的人儿，心里的空缺仿佛被填满，若是可以，他也念看一看四月里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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