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春雨下了一个溢满充实，让整个南淮河都吸足，饱胀起来。
泛着浅浅白沫的河浪，卷起了零零碎碎的花瓣，贴敷在黑褐色的淤泥上，集溢着些许清新，些许腥味的泥土潮润气息。
朝会之后，新秦天子沿着围绕蜿蜒的楼梯，缓缓走到明堂三层平座上，远远眺望。
近可睹龙吟城繁华春光，远处南淮河奔腾不息，若是阳天，抚仙海和鲲崙山脉似也触手可及。
“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天子轻声吟道。
眼眸如秋水裁剪，光泽柔润，清澈明澄。天子的唇色嫣红，鼻梁清秀高挺，身姿修长，帝皇情景不禁让人佩服。
平座的地面上描绘着神佛图案，假寐倚榻的菩萨，就像一位内室女子，香兰芬芳，枕乡宜人，另一位菩萨也是吊带衫加亵裙。
男体女相，历来是自古修仪的标准。
最典型的就是不雅音菩萨，因为他相貌极美，以至于现在逐渐传播把他当成女子菩萨来念象的潮流。
翰林院编撰司甚至发明，市井中未经核准的一些杂书中，出现了和不雅音菩萨作云雨之戏的内容，荒唐淫乱，毫无廉耻和敬畏之心。
男体女相的审美，不止是体现在人物绘绘艺术上，龙吟城中也多得是貌美如花的男子。
有些是天生如此，有些不过是妆容修饰，略落下乘。
新秦天子经常被认为是皇室中的第一美男子，自然是天生如此。
天子略让人感到不太完美的是，衣品爱好浮夸，龙袍宽紧厚大。
还要在胸襟前加上挺拔的绶带和龙形饰品，看起来气势堂皇，但略显绘蛇添足。
“陛下诗兴大发，老奴记下了。”
说话的并不是青丝白须的宫中老太监，而是一个四十不到的中年女子，仪容端正，柔眉善目，谈吐间温顺无比。
“这不是朕作的诗。听皇后说，是琅琊王世子秦守安在八岁所做，除了这两句，全诗当真是宏大壮丽，颇有帝皇情景。”天子赞不绝口地说道。
“帝皇情景？陛下，世子若听你如此夸赞，只怕会战战兢兢请罪。”
中年女子笑着提醉道，天子说话轻紧随意，却经常让人胆颤心惊。
一些少有机遇上朝的臣子，奇尔直面陛下质询，总是木鸡之呆，不知所措，只觉天威难测，话语中意味难以揣摩。
“他会战战兢兢？他从小就胆大包天，底本以为被天道门调教了八年，大概会有些改变。”
天子说着轻轻摇头：“近来朝中之事，你也知情，他依然仍旧。”
“老奴只晓得陛下很任性，温大人已成笑柄，因为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漏风，凡是之乎者也时，暗昧不清惹人发笑，曾经许久没有在谏院训斥人了。”
中年女子面临年青的天子陛下，倒是没有太多小心翼翼，说天子任性时，更像宠溺着孩子的长辈。
“那老东西，朕踹的是轻了，若是有武道高手的本事，定然将真气凝于足尖，踢断他两扇肋骨。”天子冷哼了一声，显然看谏议医生很不顺眼。
“过了，过了。”中年女子走上前两步，敦敦善诱地劝诫，“陛下怎可对三朝老臣如此残暴，不经老可不可。”
“那位琅琊王世子也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坏东西老了也不过是老不修罢了。”天子不以为然。
中年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尽管劝诫着天子，心中对总是找天子茬的温和礼却也不是很喜欢，听到天子说他“老不修”，便笑着说道：
“温大人因为门牙掉了，自觉仪容有损，难得姐们儿的喜欢，曾经很久没去教坊司了。”
语气中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中年女子感到到了，急速稍稍支敛嘴脸渗出的厌恶之意。
“哈哈哈……”天子却没有这般顾忌：
“付安书只是禁止东院招待温和礼，现在他自己搞得连西院都不去了，丑陋，十分丑陋！”
他是自己搞得吗？不是被陛下你搞得？中年女子陪着笑脸，温和地看着开心的陛下。
宫中多事，压抑沉闷，难得睹到天子陛下如此开心，中年女子也不多说什么不适宜的话，以免坏了天子表情。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召睹琅琊王世子？是否要支配在他正式继承王位之后？按例，在琅琊王坐堂九州府之前，是要觐睹陛下接受训话的。”过了一阵子，中年女子才问道。
天子沉默下来，缓缓走近金玉雕琢的围栏前，素白柔润的手指在上边轻轻敲打着。
“法紫薇以居中，拟明堂而布政”，明堂高达三百尺，即便不登顶，在三层的平座上眺望，便可以看睹三坊七巷错落有致的各种府邸。
除了琅琊王府的月到风来阁，还有几座高楼十分瞩目，只是他住的海棠春坞有点难以识别。
犹自记得那里繁花似锦，每年春时各色紫藤、青藤、白藤，还有应时而开的各种海棠，总是粉饰的孩童表情躁动雀跃，胡蹦乱跳，似康乐到无边无边的小羊，没事蹦跶，有事顶角。
“嗯……这倒不急。不是说随时可以支配圣珺姑娘和世子睹面了吗？”
天子微微蹙眉，似有些按捺不住地抬了抬手，然后又挺直了胸膛。
龙袍之下的身躯，在这近两百尺的高处，春寒料峭中却隐约有些发热。
天子把手掌从龙袍中伸出来，做了一個握住的动作，随即似觉羞赧，紧绷住了脸。
“只要圣珺姑娘念，可能今天就能支配。经过许久的筹划，教坊司东院的圣珺姑娘，还没有接待过任何恩客，也没有任何人睹过她的真容，但曾经成为了龙吟城中，仅次于寂静照鉴庵四位师太的梦中魁首。”
中年女子笑意盈盈地说道，眼角和唇边，有着无边无边的宠溺。
“你说这些汉子是不是有病？无论龙吟城中出现了什么样的绝色女子，他们心中永久是婉荷、怡云、瑜团、望月四位师太为首。”天子为圣珺姑娘抱不平，冷冷哼道。
“汉子是这样的。龙吟城中再怎么绝色的女子，在他们看来，总会有人得到。一旦被人摘下，便算打落灰尘，那四位师太却永在云端，不会被任何人玷污猥亵，如天上月般可望而不成即。”
中年女子解释道：“圣珺姑娘也无须和四位师太比力，她更是缥缈如仙，凡人本就不成睹，连姿容仪态都念象不出来。”
“行吧……朕觉得圣珺姑娘，今天会念睹睹琅琊王世子，你支配下去。”天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中年女子，声音冷冷漠淡，一抹炙热的红晕却爬上了天子柔嫩的耳垂。
“曾经支配了。”
“嗯？嗯……自作主张。”
“老奴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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