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手中有剑,她现在就一剑劈了他!
赵夕颜笑容如常,心中却一片冰冷。浓烈的愤怒憎恶,迅速溢满胸膛。
疾风知劲草,烈火睹真金。
眼前这个才学出寡的英俊少年,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对他一直敬重有加,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普通。
宿世北海郡被乱军屠城,赵氏一族被诛灭。霍家人却得以幸免,成了北海郡里唯一得以保全的望族。
徐靖惨死,她昏迷了两天才醉。睁眼后睹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霍衍。
霍衍脸孔苍白,眼光闪躲,低声劝她:“新月儿妹妹,蝼蚁尚且偷生,你正值大好年华,千万别轻生。好好活下去。”
“大晋朝内争四起,就要完了。周将军揭竿而起,先占了平原郡,现在又占了北海郡。这青州迟早都是周将军的。如此豪杰,新月儿妹妹何不早日从了他,柔顺些哄得周将军利落索性,以后还能有个名分……”
她心如寒冰,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霍衍不肯走,目中流露出恳求:“新月儿,你别闹意气了。这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是死是活,都在周将军一念间。”
“霍家积蓄了几辈子的家业,都献给了周将军,全部女眷也都献了出来。这才保住了霍家男丁。”
“我没有其余路可走,念苟且偷生,只能向周将军投诚,在周将军麾下效力。今日周将军领兵出军营了,我才敢悄悄进军帐来看你。”
“你听我的劝,别寻死觅活。你才学无双貌美倾城,周将军很是喜欢你。你从了周将军,日后少不得荣华富贵。赵家属人都死了,以后,我们霍家就是你的娘家。我就是你兄长……”
愤怒的火焰在胸膛里燃烧,烧得她眼珠都红了。
她从未念过,自小一起长大的霍家兄长竟然这般卑劣无耻。
为了活命,献出家业,这勉强说得过去。
为了投诚,将家中姐妹婶娘嫂子都“献”出来,就太卑劣了!
他竟然还有脸来劝她从了周隋,还有脸说要做她的娘家兄长!妄图应用她来搏出息富贵!
“滚!”
她用尽气力,怒骂出声:“你这个无耻小人!狼心狗肺的牲畜!枉生为人!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耻于和你这种人相识!今后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连忙滚出去!”
霍衍被骂得面无人色,颓然离去。
后来周隋盘踞青州数郡,在乱世称雄。她成了周隋用以炫耀的冠上宝石。
霍衍父子依附着“敬献之功”,在周隋麾下也有了一席之地。霍衍做着文书,兼半个军师,为周隋出谋献策。
霍衍飞黄腾达的好梦,很快戛然而止。
一次宴会中,她主动冲霍衍笑了一笑。
她从未展颜笑过。周隋第一次睹她的笑颜,冷艳至极,看着霍衍的眼光格外阳沉。
宴会后,周隋面色不善地追问,她坦然作答:“我和他一起长大,自小相识。我对他从无男女之情,不过,他约莫是恋慕过我的。”
周隋冷笑一声。
再过几日,霍衍就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死在流箭之下的确不足一提。
她的美色是一柄利器。
周隋能杀霍衍。
这人间,也必然有人能杀了周隋!
……
万千奔涌的思绪,刹那间被压了下去。
赵夕颜没有露出端倪,笑容比常日更甜几分:“霍世兄又写了文章么?能否让我看上一看?”
看着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颜,霍衍心头一热,心跳得快了起来,含笑应道:“赵妹妹才学出寡,生读四书五经,写得一手好文章。若是男儿身,我亦不及。今日赵妹妹肯指点我的文章,我心中喜不自胜。”
呸!
马屁精!
徐靖心中大怒,很念伸手拎起这小子的衣襟将他扔出去。
可恨识人不明的夫子很喜欢这个卖弄的小~白~脸,新月儿妹妹也被蒙蔽了,竟冲着霍衍嫣然一笑,从夫子手中接过文章,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夸赞了一番。
霍衍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不敢当赵妹妹盛赞。我的文章火候还不够,得继续随夫子进修。”
赵夕颜抿唇一笑:“霍世兄太甚自谦了。以我看,今年的秋闱,霍世兄定能考中。明年此时,就该在京城参加会试了。”
大晋朝重文轻武,科举高中,东华门外唱名,是全部读书人的好梦。
赵元明当年是连中三元的大晋朝状元郎,风光无限,也令赵氏一族声名大噪。
霍衍眼光熠熠,声音里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盼望如赵妹妹所言,不背夫子多年教导。”
徐靖斜睨霍衍一眼,语气刻薄:“夫子当年连中三元,是大晋状元。师弟别风大闪了舌头。”
霍衍微笑回敬:“师兄碍于身份,不便参加科举,委实可惜,大晋痛失英才。”
徐靖半点不心虚,趾高气昂地应了一句:“那倒也是。”
饶是赵夕颜心思沉沉,也被逗乐了。
赵元明也哭笑不得,挥挥手道:“罢了,难得休沐,我要陪一陪新月儿。你们两个都回去吧!”
原来还念留饭来着。看看两个像炸毛鸡一样的少年,赵元明就觉头痛,索性统统撵走。
夫子发了话,徐靖和霍衍只得拱手告辞。
两人出了书房后,对视一眼,各自冷笑。
霍衍的冷笑在心里,徐靖直接就摆在了脸上。
“后日我生辰,师弟别记了来。”徐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霍衍张口应道:“我必然去。”
出了赵府,霍衍坐了马车。
徐靖不屑地呵呵一声,利落潇洒地翻身骑上骏马。这匹马极为神骏,通体雪白,只有四只马蹄是黑色的。
鲜衣怒马,少年风流。
霍衍也是一个英俊少年,和眼前的北海王世子一比,顿时黯淡无光。
更不用说,北海王世子出行,身边至少带着两十几个亲兵。这些亲兵一个个眼光锐利高峻勇武,一同策马疾驰,气势汹汹,令人敬畏。
霍衍眼睁睁看着徐靖一行人远去,眼底闪过幽暗的嫉恨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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