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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顽童置气大闹学堂(1 / 1)

正月过去,学堂里百花争妍,异香扑鼻。

“先生说,甄家大姐,今年要和咱们一起上‘甲字科’……”

“她读“乙字科”都费劲,家里使了银子?”

“可我前些日子还听当铺的管事说,甄莲都贫得当衣裳了,她有钱交束脩?”

“你哪儿来的消息?长了眼的都看得到,甄家大姐那身儿衣裳,那可是苏绣!”

“干嘛呢?”

寡人一惊,转头,是方才话题的中心人物,近来在学堂里风头无两的甄家大姐甄莲——的族妹。

甄蔓才十两岁,却隐隐是学堂一方小势力的领头人。

她生来聪慧,开蒙也早,还有有个做秀才的哥哥……

这些仅仅只是加分项。

最慌张的是,她家里开着书局。

两房那个秀才在府学里肄业,难得回家一次,便是寄来书信,也三句话不离银钱。甄蔓从小聪慧,又晓得察言不雅色,堪称是鳏夫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甄蔓手上,总能拿到第一手的话本,最好的名家字帖,最廉价的教科书……

学堂按照“甲乙丙丁”排了快慢班,她在“甲字科”的班上,年纪第两小,成果第一好。

年纪最小的,是她表妹,投胎满分的贾语。

甄蔓自幼就帮家里抄书,一手簪花小楷,运笔如飞;写馆阁体时,又圆融宛若印刷;若是速记课堂笔记,则铁钩银绘,美不雅又好认。

当然,天才少女也有天才少女的烦恼。甄蔓从小被人宠惯了,最享用年长者的疼爱,兄长外出游学,她天天盯着大姐院子里,看人手足情深,羡慕地在床上打滚。

但老父盯着甄家那点儿产业,她自然也不好和大姐亲昵。

可在外头,她到底是甄家小姐,甄家的事儿,决不许旁人说项。

认出此中几个嚼舌头的,往日还经常求自己指点课业,小姑娘立即就落下脸:“陈家的,李家的,还有季家的,既然看不上我甄家,日后也无需交游了。”

说罢,拂袖而去。

一点儿面子都不讲。

“呸,当衣服的贫酸人家,谁稀罕!”李家小姐啐了口唾沫,试图挽回场子。

却睹同伴一左一右,面露难色。

陈小姐扯了扯袖子:“要不,咱们还是去道个歉吧。”

方才一时嘴快,得罪了甄蔓,如今缓过神儿来,心里却曾经有些懊悔了。

李小姐姐夫是县令又如何?能给她们吃?给她们穿?

甄蔓才是真财神啊!

“是啊,也是我们不好,背地里说人闲话。”季家姑娘也有些后怕,若是甄蔓当真和自己绝交,那自己在“甲”字科,怕是要孤军奋战了。

李小姐原先还有些愧意,可同伴一说,反倒拧吧起来:“你们怕她那女官姑姑,我才不怕。”

她两姐可是县太爷的夫人!

李姑娘是托姐夫的关系进的“甲”字班,原来就是吊车尾,若是没甄蔓的笔记,上课怕是要听天书。

不过,她常日里关顾着和几家小姐攀比衣食,进“甲”字科,无非是图听起来好听。

却听得外头传来个不认识的声音,清清凉冷,带着笑意:“同进士非同进士,如夫人不如夫人。我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

寡人扭头,睹是方才寡人八卦的正主儿,甄家大姐甄莲,带着个不认识的丫头进来。

那丫头七八岁年纪,穿戴件半旧的羽纱褂子,身体瘦削,唇红齿白,是个极好看的尤物胚子。

就是一张嘴,忒的毒。

李小姐立即跳下来,指着她骂:“好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甄英被人指着,却是丝毫不惧:“乌鸦反哺是为仁,雁有序兮犬称义,黑鲤朝北知臣礼,蝼蚁避祸求其智,日月为明,人言为信。敢问这位小姐,背地里说人坏话,又是怎么一个说辞?”

李小姐草包一个,仗着姐夫是云县土天子,被人捧惯了臭脚,哪儿晓得这些文人骂人不带脏字儿的话?

她虽然听不懂,可看旁边人的神态,也晓得是骂自个儿的话。

立即上前一步,手高高抬起:“反了你……哎呦。”

甄英早祭起一身护体罡气,准备暗地里阳人一把,却未曾念,有人出手比她更快。

扭头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缀锦竹报平安细官锦,外头罩着件四合如意缂丝灰鼠褂,两个小丫髻上各簪一朵金边染紫宫花,不是贾语又是谁?

甄英不认得她。

可人靠衣装,即便是个稚子幼童,能把上供的料子穿在身上,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然,小姑娘一开口,就是:“污蔑内庭女官清誉,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就把学堂里小儿女的口角,提升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高度。

这顶帽子扣下来,全部人都有些腿软,只有李家姑娘不知者不畏,还在矫揉造作:“我姐夫可是安县令。”

甄英笑着开口:“我不是这儿的学生,不过《中洲律》,倒是还记得几条,诬告反坐,是说平民。可若诬告品官,则按被诬人官除名。”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大姐肩膀:“小妹初来乍到,不知那县太爷,是几品官?”

“七品。”李姑娘仍是不知人情险恶,高高昂着头,宛如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贾语轻蔑一笑:“我母亲去年擢升了司宝女官,掌帝后印玺。”

实在她还是稳重了些,今年年初,宫里就有人传了信,母亲如今是从五品尚服,辖领司宝、司衣、司饰、司仗诸司。

司宝女官正六品,直接压了县令两级,曾经是异常够用了。

女孩们都把内庭女官当奋斗的最终目标,司宝女官掌帝后印玺,在她们眼中,那是真正神仙似的人物。

李姑娘困兽犹斗,睹人群中一个姑娘瑟缩着往后退,直接退后几步,把那人推出来:“你娘再厉害又怎样?她远在白玉京,能出来给你做主?灵儿,告诉她们,这云县城,可是姓安!”

那小姑娘方才低眉敛目,终于抬起头,环顾四周:“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个形容态势,甄莲生悉得很。妹妹在家中被下人磋磨惯了,如今虽然有自己撑腰,可奇尔还是会显露出,这些年谨小慎微的迹象。

这姑娘一身衣裳虽新,做工也好,但料子实在普通,别说是暗纹,就连花儿,也仅仅绣在襦裙……

等下!

这张脸!

擦!我就说安比淮那老牲畜的名字怎么那么耳生,这他喵的是甄x传的剧组?

我看到了什么!十两岁的林蓉妹妹啊!

难怪我刚才就觉得院子里这么香!原来是我林蓉妹妹的化妆品腌渍入了味儿!

甄英扭头,看着满身富贵的贾语,表情严肃:“这位妹妹,咱们学堂里,有没有姓沈的姑娘?”

啊?

这把贾语整不会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甄莲一眼。

“现,现在还没有。”

甄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但是,也能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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