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喊杀声一片,庙内两人也是以命相搏。老旧的屋梁早已油漆剥落,上面堆积了厚厚的尘土与蛛网。在萧凌两人内力激荡之下,整座小庙仿佛都颤动起来。梁上不时漏下缕缕灰尘,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萧云帆的脸膛被火光照的通红,上面泛着一层油光。一双锐利的眼眸中集发出可怕的杀气。尽管他此时的模样颇为狼狈,但他心中燃起的斗志像一团烈火越烧越旺。与其说是斗志,不如说是仇恨。
金铃铛的死,骆九天的死,都是凌太虚一手造成。他们两人的死令萧云帆很是痛苦,而要消解这痛苦唯一的法子就是用仇人的血去告慰这些亡灵。一个人心中若是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就好像蚌壳吞下一粒沙,要么这粒沙子成为明珠,要么蚌壳痛苦的死去。
仇恨这种东西,在人处于逆境的时候确实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为了复仇,他就能够忍耐一切常人难以忍耐的痛苦。萧云帆大白,这一天他祈盼已久,就算凌太虚不找他,他也会将对方挖出来。凌太虚必须死,鬼相门必须消失。
遇上一个难缠对手除了比试勇气,武力外,比的更多是智慧。凌太虚眼中萧云帆是一个不成多得的对手,杀了他着实可惜,可他屡屡坏掉门中的大计,自己纵然惜才,可是这一次绝舛讹不能再容忍他了。
凌太虚的杀心是在被萧云帆摆了一道之后生出的,他对萧云帆的武功还是有所忌惮,加上他天生残疾本就不占优势,只能以阳谋算计取胜。萧云帆与他之间这一道火墙就是他最好的屏障,在这样的屏障之下,他只要选择一个最好时机,就能送对手登程上路。
可这样的机遇不是许多,他也只能等。高手过招,胜背只在一个刹那,任何的失误都是将脑袋拱手送给敌人。而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耐心显得更加慌张。
凌太虚这门神妙的控火之术精深莫测,但萧云帆却敏锐窥破了这门绝学所存在的弱点。但凡人间能力绝伦的武学,定要越要花费大量的内力真气。
即便是内功深厚的武学高手,也无法做到源源不息的输送真气。 对方真气运转一旦出现呆滞衰败的迹象,那么也就意味着这门绝学能力已施展到极致。月盈则亏,日中则移。盛极必衰,自古常理。只要忍耐到这个时刻,那么要破对方这控火术也不是什么难题。
念通了这一点,萧云帆便对自己的内力有所保留。一来对方的控火之术迟早会显现衰败的迹象,只要多一分忍耐就有一击破敌的机遇。两来,凌太虚阳险狡诈,没准会留着什么后手,小心使得万年船。
此时,凌太虚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大约是发力过猛的缘故,他双手开端不由自立的哆嗦起来。在萧云帆看来,他已露出疲态的征兆,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不由心头大喜道:“老小子气力不济,是时候送他睹阎王了!”
一念及此,他反手将
刀插在墙上,横掌于胸,催动真气,推至手臂,力贯双掌。一掌推出之后,第两掌的力道又交叠在第一掌之上。两股力道犹如滔天巨浪,澎湃而至,凌太虚不及细念,也双掌向前送出。
两人力道对撞之下,那面火墙也受到影响,不再朝前后偏向运动,而是轰地一声向上窜去,几乎将破庙的屋顶掀了起来。凌太虚此刻再也撑持不住,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向前喷出,脸色尴尬之极。
萧云帆猛吸了一口气,双足腾空而起,跃过篝火,挥掌向凌太虚拍来。凌太虚伸袖抹了一下唇角的鲜血,脸上露出癫狂之色,大笑道:“哈哈,你果然还是中计了”。
说着他腰身一转,拇指在扇柄机簧上一按,嗤嗤数声响,那扇子上的羽毛打着旋儿向前激射而出。饶是萧云帆应变极快,急忙纵死后跃,他的脸上、肩头还是为这浮滑的羽毛所伤。
原来他这羽扇上羽毛非普通翎羽,而是极为稀少的南海镔铁百炼而成,再由巧匠制成羽毛的样式。对方这十六片羽毛就是十六把飞刀,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萧云帆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
一颗心突突乱跳,他大口喘息,伸手摸了一下脸上渗出的血水,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
凌太虚眉峰一动,冷笑道:“小子,老夫那一口鲜血就是引你上钩的,没念到吧?哈哈,你如今中了我的‘千山暮雪’,这飞雪镖上喂有剧毒, 但凡中毒之人只要运气抵抗,毒性非但不会衰减,反而会加强,顺着你的气血更快的侵入你的五脏六腑。
一盏茶的功夫你若拿不到解药,必会全身腐败而死。如今你的命在我手中掌握,识相的交出兵书,没准我会考虑给你解药。否则,药性发作,大罗神仙也无计可施。”
萧云帆不以为然,冷冷道:“哼!一盏茶的功夫,杀你绰绰有余。”跟着他复又跃起,与凌太虚连对数掌,两人掌声密如爆豆。溘然,他手掌一撤,翻身向后倒掠,回至墙边。
反手拔出墙上的长刀,刷地一声,向对方扑击而去。凌太虚叫苦不迭,他原以为自己已将萧云帆气力耗尽。未曾念到对方也留了一手,萧云帆这一下迅捷之极,他的出手快到不成思议的程度。凌太虚瞳孔骤缩,脸色大变。刀光一闪,噗地一声,长刀已刺进他的胸膛,血水连忙染红了他的衣衫。
仿佛每流出一滴血,他就离死亡更近一分。凌太虚咬着牙,手掌紧紧地握着刀刃,念要阻遏那刀锋再向前推进。凌太虚苦笑道:“你,你真的要杀了我?你若是杀了我,你亲爱之人的下落你永久无法得知。”
他原以为以冯妙卿的下落为诱饵对方会有所顾忌,但是他做梦也念不到,苏常茂当日说这话时,巽易主人就曾经将这个谎话戳破。萧云帆大喝一声,杀心骤起,不计划给对手任何机遇。他大声道:“去死吧!你这杂碎!”
凌太虚嘴角溘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只睹他口 唇微动
,那铁哨子向萧云帆心口打去。
只听叮地一声响,萧云帆的人已向后飘去,单手捂住心口,背心撞在墙上,凌太虚放声大笑,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溘然凝固住了,因为在他的眉心多了一个洞,一个血洞。
原来,凌太虚最后的杀手招就在这枚铁哨子上,令他万万没念到的是这最得意的杀手招却是送自己上路的杀手招。实在冥冥中自有天意,谁让萧云帆胸口的衣袋内装着一面金牌。铁哨子撞击在金牌之上,却又反弹回去。
萧云帆从怀中取出那面金牌,苦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错。”说着,他站起身子,向前走去。
方夔等人与那些忍者、护卫们死战不休,各人身上也都伤痕累累。冷沉手中两把弯刀摆布挥舞,与忍者的长刀相撞,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毛承风脖颈微微一麻,心知不妙。他伸指封住穴道,大声叫道:“当心对方的暗青子。”
原来这些忍者除了用手里剑、撒菱外,在他们的口中还含着一支竹管,唤作“吹矢”。这种竹管内会发射出细如牛毛的花针,忍者们凡是是躲藏在黑暗中执谋杀杀任务的,这样微小的暗器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毛乘风虽然用手指封住了穴道,可这种毒针的毒性却异常凶猛。
他只觉眼前的视线慢慢含糊起来。岑如玉伸手在他背后推了一下,否则一个忍者的长刀非劈在毛乘风的脑袋上不成。而就在他救毛乘风之时,背后却被人出其不意的砍了一刀,划了个长口子。方夔的膝盖、小腿上也中了数刀。
就在几人快要支撑不下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屋顶瓦片四集而开,一道人影凌空跃起。寡人睹状,眼光向屋顶投去。
此时,一道闪电的光芒划破夜空。电光将萧云帆脸映的雪白,他满身湿透,右手提起一颗血淋淋头颅高高举起,在凄厉的白光之下,那人头双目圆睁,神情可怖。
萧云帆大声道:“凌太虚曾经伏诛,你们要给他陪葬么?”藤田樱子向屋顶望了一眼,吃了一惊,她急忙吹响口哨示意撤退,那些忍者与护卫们听到哨声,不再恋战,纷纷向后退去,寡人总算紧了一口气。
天明时分,雨势渐歇。地皮庙四周一片泥泞,经过一夜的苦斗,大家脸上都挂着疲倦的神色,一个个躲进庙里,靠着墙歇息。萧云帆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大步走出山门,抬起头,望着远处一碧如洗的天空,他心中却空荡荡的。
他缓步走至一棵树下,推开裤子,对着凌太虚的人头撒了一泡尿。方夔站在他死后不远处,瞧睹这一幕奇异道:“喂!人死都死了。你这么做不大厚道吧?”
萧云帆系好裤子,回过身来,脸上带着落寞的神情道:“你错了,对付坏人,必然要说话算数,说拿他的脑袋当尿壶就必然当尿壶,这叫言而无信。要是拿他的脑袋当马桶,那叫言不由衷!我萧云帆做事,一向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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