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远不近站在那,对着两楼拱了拱手:“岳父安好。”
“不知岳父家中可还有其他要事?小婿来接夫人归家了。”
天井中一瞬只剩落雪声。
簌簌落落,寂寥喧闹。
晶莹的雪花很快也落满了他的眉眼,却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温柔。
两楼的谢渊未再开口。
院中也无人离开。
似是过了很久,久到谢知筠刚回暖的手再度冻僵,谢渊才淡淡道:“今日我身体不适,不宜睹客,不便面睹贤婿,既然你来,我也有话要说与你听。”
卫戟咧嘴大笑起来。
“那感情好,小婿那点修养,自得岳父来教。”
谢渊道:“我知时间多难,须得将士抛家舍业,保家卫国,但若常年残杀,定会失去仁和之心,还望贤婿常日多读侍书,修身养性,养心宁神,以解凶煞。”
普天之下,还没人敢对卫戟说这样的话。
苏忠额头都出了汗,面无人色,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倒是谢知筠垂眸静立,似被脚下的雪花吸引了心神。
然而下一刻,卫戟却笑了。
他的笑声在天井中回荡,似要把飘摇的雪花都卷到天上去。
他很洒脱地对两楼拱手:“岳父,小婿受教了。”
说罢,他才看向谢知筠。
“夫人,教诲听完,咱们该回家了。”
谢知筠只觉得心口流过一阵寒流,她仰起头,在风雪里看卫戟的眉眼。
天色明亮,卫戟站在早就停了水流的喷泉边,笑容里满是落拓不羁,洒脱肆意。
不知怎的,谢知筠也看着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犹如昙花一现,却晃花了卫戟的眼。
这一瞬,芙蓉花开,香暖大地。
他仔细看着谢知筠,片刻后解下身上的大氅,走过来轻轻一甩,直接落到了谢知筠的肩头。
“岳父,小婿接夫人归家了,下回再来拜访。”
他高声喊了一句,好似生怕谢渊听不睹似的,那嗓门颇为洪亮,整个内院都能听清。
谢知筠低下头,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倒是很乖顺跟着他往外行去。
待两人一路出了月亮门,谢知筠才算紧了口气。
马车等在前院,卫戟先扶着谢知筠上了马车,念了念,他自己也跟了上去。
谢知筠有话同他说,加之外面落了雪,便没赶他下马车。
她也不是那么不讲事理的人。
等到马车咕噜噜向前行去,谢知筠才从坐榻上取来手炉,放在手上细细把玩。
虽是倒春寒,到底比深冬暖和许多,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的,竟会冻得那般厉害。
大抵是心境不稳,由内及外,才会觉得格外寒冷吧。
卫戟看她面色回暖,自顾自取了帕子擦手。
谢知筠这才抬眸看他:“小公爷怎么过来了?”
说罢,她顿了顿,语带嘲讽地道:“难道是来接我的?”
卫戟剑眉一挑,旋即便笑了起来:“夫人匆匆归家,又听闻岳父家中出了事,小婿怎能不关心一两?”
“若是不关心,怕是显得太甚冷清,是也不是?”
谢知筠睨了他一眼:“说实话。”
卫戟笑着把帕子扔到一边,摇着头感喟:“还是骗不过夫人。”
他道:“之前有人来报,说是琅嬛和邺州的近郊突然出现一伙倒卖陈粮的游商,他们拿去岁的陈粮抬高粮价,以至公民手中的粮食卖不出去,等交易时又以次充好,下面压着的都是发霉的稻米。”
“此事一共发生了两起,涉及金额过百两银钱,不算是小数目。”
谢知筠蹙起眉头,听他继续道。
卫戟的面色也冷了下来:“等到粮铺念要寻人,却曾经人去楼空。他们本就是游商,来去匆匆,一点陈迹都无,如此一来,粮铺损失了不少银钱,只能继续去压农人的米价。”
今年原来就不好过,好不容易挨过冬日,家中有余粮的都念再换些银钱,如此一来不但银钱换不到,还要折损存米。
“支米的价格压了,粮铺存米不足,那米价就要涨。”
如此一来,就会恶性循环,导致百孔千疮。
看似俭朴一个小手腕,对于刚刚恢复不乱的邺州,却成了致命的险境。
谢知筠听到这里,也觉得此事却也一点都不俭朴。
“那伙人就寻不到踪影了?他们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卫戟道:“他们来去很快,不过三五日便消失落影,确实不好查访,不过哨营的军士经验丰富,这两日正在巡查,或许能有好消息。”
“我此番来琅嬛,就为亲自查验一番,问一问当地公民是否还有记忆。再一个,也要督促当地粮铺不得随意涨价。”
谢知筠紧了口气:“这便好,若是抓了他们定要游街示寡,让万人唾骂。”
“夫人所言甚是,”卫戟勾唇浅笑,“那就依夫人行事。”<!--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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