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黑云,风雨欲来。气抬高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仿佛在周围固结。临江省教育整顿第三指点小组正在一辆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省A牌照考斯特中巴车上,他们感到自己正在驶向一个硕大无比的黑洞,又或者,黑洞正在将整辆车慢慢吞噬。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说不上是压抑还是繁重。有的人在闭目养神,有的人拿着材料不敢发出声音般轻轻地扇着,仿佛要扇走这鬼气象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感到。
纪泽——省纪委监委一室副主任、省教育整顿第三指点组副组长——正在闭目养神,却仍有一股威压向四周集发。此人行事貌似粗枝大叶,却是刑侦审讯的一把好手。
旁边坐着的是徐忠,气质跟纪泽截然相反。他戴着方框眼镜,相貌温和,擅长信息整理和统筹工作。在不久前的全省扫黑除恶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中他荣获了“扫黑豪杰”称号,在省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省扫黑办主任何黎明的举荐下,又担负起了教育整顿第三指点组组长。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读着手里的文件,面前的小桌板上还集放着许多。
文件称号是《关于京海市强盛集团涉黑问题和政法队伍中存在“保护伞”问题举报材料》,此中几个字格外显眼。
纪泽回头看了看死后,又转头看着旁边的徐忠,颇有些揶揄意味地说道:“徐组长,这一车上上下下就属你级别最高,你现在还用功,这叫我们情何故堪呢?”
徐忠摘下眼镜,闭上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揉着眼眶和眉心,轻声得像是自言自语:“京海市生齿全省排第两,经济排全省第一,名声比省会还响亮,资料自然是多如牛毛。此次被举报的强盛集团又是京海数一数两的民营企业,社会关系复杂。我不抓点儿紧,等去了丢人现眼吗?”
纪泽轻声笑了笑:“一时抱佛脚。”
“你都记住了?”
纪泽不置能否地轻轻挪了挪身体,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我脑瓜子比你好使。”
“哦?”徐忠来了兴致,“那你谈谈,计划怎么对付这个强盛集团?”
纪泽轻轻摇摇头,用手拨开一点儿挡在车窗上的黑色防晒帘,眼睛看了看窗外说:“我先不动它。”说完,他用手在小桌板的纸堆里翻了几下,找出一份简历。纪泽看着徐忠,用手轻轻地在这份简历上敲了敲。
徐忠接过来看了一眼,眯起眼睛:“政协副主席龚开疆?”
“这封检举信中提到的问题大多会合在建筑领域。龚开疆曾先后担负京海市青华区副区长、公安局局长,京海市人民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目前是京海市政协副主席。在他担负青华区副区长期间,也是强盛集团承包政府项目最多的时候。要说他们没有瓜葛,我是不信的。并且我探听过,龚开疆这个人心理本质很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看来你还真做了不少功课。”
纪泽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又闭起眼睛,说:“到时候我背责约谈,你在旁边鼓掌就行了。”
“哼,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们。强盛集团在京海盘踞了两十年,董事长高启强从一个卖鱼市井做到市人大代表、政协常委,涉及的官员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龚开疆?”
“要变天喽!”政法委书记安长林军人出身,六十出头,正靠在轿车门上,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这场雨能下多大?”市委书记贺国权问着身边的市长赵立冬。
“我看下都不必然下得成,顶多一阵风。”市长赵立冬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在这一个小小的高速支费站,停着一排黑色政府用车。支费站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因为气象的原因而显得困倦,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谁也念不到,就这么一个高速支费站,今天京海市的一把手来了四个,带着各自的司机、秘书,围在高速公路京海出口的下道,等待着调查组的到来。市委书记贺国权和市长赵立冬凑在一起交流工作。秘书们识趣地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既听不到领导谈话,又可以一喊就到。
人大常委会主任孟德海六十来岁,身体硬朗,神情自若,时不时呷一口保温杯里的热茶,眺望两眼天色。
云重风急,低压压得人喘不上气,空气中仿佛有雨水的味道。
天边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滚滚闷雷。
安长林笑着说道:“嚯呦,没准是一场大雨啊!这声闷雷还怪吓人的。老孟,你怎么看?”
孟德海抱着保温杯,鼻子里哼了一声。
今天的市府大楼显得比平时要安静一些,政协副主席龚开疆身材偏胖,一身老年病。今天他仿佛表情不错,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地走进办公室,从公文包里掏出保温杯,放在一旁,接着走到窗前。窗外天色阳沉,黑得吓人。
“这天儿,黑得跟锅底似的。”他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刘秘书!”
闻声匆匆跑来的不是刘秘书,而是办公室主任。
“龚主席,有什么事儿?”
“怎么是你啊?我今天上会的讲稿呢?拿来我看一眼。”
主任看着龚开疆,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不开会了,领导们都去接指点组了。”
龚开疆心里一惊:“什么指点组?”
“省里派的教育整顿指点组,曾经快到了,市委、市府、人大、政法都去了。”
龚开疆脸上较着有一些不悦:“怎么没人通知我?刘秘书呢?把他叫来,我要好好攻讦他!”
主任看着面前的龚开疆,小声地说道:“他没来上班,手机也联系不上。他爱人说,今天夜里有几个人上门,说是公事,把他带走了,一夜没回去。”
龚开疆脸色变得很难看。“先别管他了,赶紧叫司机送我去驱逐调查组。”
“司机也被叫走了。”
龚开疆大怒:“他刚把我从家接来,谁这么斗胆,用我的司机?”
“是……纪委。”主任看着龚开疆,小心翼翼地回答。
龚开疆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面如死灰,缓缓地坐在椅子上。窗外乌云如翻墨,雷声愈来愈近,就在头顶上炸裂。龚开疆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桌角,他意识到,自己毫无疑问是被针对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事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难道说,他如今已是一枚弃子,无论如何翻不了身了?
“这怎么行?我明年就退休了……就明年……”龚开疆开端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伸手去拿保温杯,那里面是他常年喝的中药,效果很好。然而,保温杯明明就在手边,却仿佛隔着千里万里,他用尽全力都拿不到。
主任睹他脸色苍白,立即大白他的老弊端犯了,往前一步拿起保温杯,用力拧着瓶盖。
龚开疆的视线却含糊了起来,他看到主任正奋力拧着瓶盖,急得满头大汗。瓶盖纹丝不动。龚开疆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一声闷雷,憋了很久的暴雨倾泻而下。
市直机关招待所的一间办公室里,资料堆满了屋子,年青的公务员们还在一趟一趟不息地把各种资料运进来。心浮气躁的纪泽无论如何都没念到,调查组刚到京海就吓死了一个政协副主席,先前的调查计划还没开端执行就打了水漂。
在扫黑除恶工作中曾经颇有经验的徐忠反倒十分淡定:“听说这个招待所的羽毛球馆不错,不如先打场球。”
一进场馆,徐忠便轻轻地笑了笑。底本应该在场馆中间推起的羽毛球网不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簇新的乒乓球桌台。徐忠转身看了一眼效劳员,顺手用羽毛球拍指了一下场地:“唉,这里不是羽毛球馆吗?”
“是的,之前是,不过听说省里的领导爱打乒乓球,上面就让我们换了。”
徐忠看了一眼效劳员:“谁支配的?”
效劳员礼貌性地摇摇头:“这就不是我们能晓得的了。”
徐忠看看手里的羽毛球拍,纪泽用球拍轻轻地拍着自己的手掌,两人又看看场地底本的白线和不伦不类的乒乓球桌台,哭笑不得。
徐忠轻轻地拍拍纪泽:“看到了吧?都在做功课呀!”
一位四十多岁的瘦削中年汉子跟在指点组工作人员的死后,穿廊过巷,来到招待所最里面的一扇门前。工作人员没有说话,只是打开门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汉子有些困惑,却只能迈开步子走进去。
偌大的游泳馆,池子里只有徐忠和纪泽两个人。徐忠一只手扶着泳池的边,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走进来的汉子叫他的名字:“安欣?”
叫安欣的汉子点了点头。
徐忠用手一指池边:“换衣服下来。”
安欣顺着他手指的偏向看到沙滩椅上曾经放了一套泳具,感到有些尴尬。“我就不用了,蹲着聊也行。”
纪泽一边游一边朝安欣扯着嗓门喊道:“别呀,我们都对你坦诚相睹了,你不坦诚怎么行?下来吧!”
安欣看着泳池里的两人,又转头看看安静地躺在沙滩椅上的泳具,默默地拿起朝更衣室走去。
换好泳裤的安欣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像条灵活的鱼。
纪泽笑着看着安欣:“不错嘛,刚才扭扭捏捏的,还以为你不会游泳呢。”
安欣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个领导身边:“第一次睹省里的领导就这么坦诚,有点儿不习惯。”
徐忠游到泳池边,一只手抓住了扶手,说:“游泳馆这种环境,大大都窃听装备都施展不了作用。”
安欣恍然大悟。
纪泽游到安欣的身边:“此次睹面不算正式约谈,你随便说说,我们随便听听,不讲证据,不用背责。”
安欣不置能否地点了点头。
“说正事吧,”徐忠看了一眼安欣,“你觉得你能协助我们查清京海的问题吗?”
“如果你觉得我不能,为什么还叫我来?”
纪泽突然插话道:“因为有人推荐你。但说实话,我心里没底。有人说你工作仔细,待人诚恳;也有人说你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你觉得自己是哪种人?”徐忠和纪泽两人开端了“无缝衔接”的“闲聊式问话”。
安欣沉思了一下,慎重地说出三个字:“京海人。”
纪泽和徐忠面面相觑。
“一个生在京海、长在京海、酷爱家乡的本地人。”安欣接着说。
徐忠看了身旁的纪泽一眼,转头看向安欣:“安欣,2000年至2006年,京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2006年至2008年,京海市青华区交警大队,民警;2008年至2013年,京海市公安局档案科,民警;2013年至今,京海市公安局宣传科,民警;2016年,任宣传科科长。”
“惭愧,混得不怎么样。”
“随便说说吧,我们念听听档案上没有写的。”徐忠看着安欣说道。
“没写的多了,念听什么?”
“只要是真话、实话,都念听。”纪泽又插话道。
安欣一个苦笑。
“这样吧,就从你插足京海市刑侦支队讲起吧。”徐忠说。
安欣看了看徐忠和纪泽,转头看着碧蓝色的泳池,自言自语道:“刑侦支队吗?”他盯着水面,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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