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十一章/犀路 —————————————— 在虞钜的带领下，昭梦来到了山脚下。昭岩也跟了过来。 这里地势稍高。靠着石壁处，有一个木围栏。虞钜命兵士们在这里挖了个浅坑，在四周竖起木桩，还在一侧顶上架起横木，盖上了茅草。那头白犀牛就被圈养在这处围栏之中。 三人都凑上前去，从木桩上方看着围栏里面。只睹，那头白犀牛站在一片干湿不一的碎杂草上，也在仰着脸看着昭梦他们三个人，没有躁动，没有不安，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虞钜说道：“它总是这么站着，很少有其他姿式，就好像从来不会累一样。并且，它很乖。我还从没睹过这么乖的猛兽。大王和辛老将军都猜测它是从小被人养大的。” 说着这些的时候，虞钜从旁边抓起一把草料，扔进了坑中。草料丝毫没有疏集白犀牛的注意力。它一动不动地看着三人的脸，就连呼吸的节拍都没有变化。 昭梦和昭岩仔细察看起来。这头白犀牛，体型健壮优美。它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模样，仿佛祭典时在宗庙里睹到的玉器普通。那些玉器的形制甚至比王宫中任何起居器具都要精美。两人不禁都在心里感叹，这真是一头极难得的异兽。 这时，钟离进他们一群人也找到了这里，都嚷嚷着要睹识一下稀罕的异兽。很快，围栏边排满了许多张脸，都带着等待的喜悦。寡人争相不雅睹，竟然把先来的昭岩他们三个人挤到了一边。三人也不生气。究竟他们都看过了，让出位置给其他人看也是应该的。 可是，不知为何，那白犀牛却不肯意了。大家还没看一会儿，它竟然出人预料地转过身去，面临着石壁，只将屁股和尾巴对着寡人。这下子，搞得寡人有的埋怨它十分扫兴，有的则互相嘲笑嬉闹。 随后，昭梦他们三人一边走回江边，一边聊起来。 昭梦说道：“虞钜，你刚才说这头白犀牛是被人从小养大的，是什么意思？” 虞钜回答道：“这只是大王和辛老将军的猜测。” 昭梦追问道：“那大王为何让你把它送到这里来？” 虞钜回答道：“大王相信，它能对大将军的巫山之行有所帮忙。” 昭岩脸上现起困惑，问道：“它能提供什么帮忙？” 虞钜回答道：“大王认为，这头白犀牛必然与巫人有关。” 昭梦说道：“巫人喜欢异兽不假。可是楚国供奉的异兽，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呀。” 虞钜说道：“正是。不过大王认为，这头白犀牛很多是个例外。” 昭岩插话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这白犀牛从何而来？” 虞钜说道：“对，对。让我先从头提及。国都中有一块数百年前的陨石，乃是王室之珍藏。大王为了在各国使节面前彻底掩盖过陨星一事，在起行前往云泽之前，密令辛老将军将这块陨石运到云泽并投进泽中，以便当着各国使节的面捞起。辛老将军带着我们先于大王一行赶到云泽。这头白犀牛就是我们在云泽边发明的。” 说着说着，三人曾经来到营地中央，便随意围坐在那几块石头上。 虞钜接着说道：“当时，是一个月夜。巡逻的兵士来报，说不远处有低沉的呼啸声，只是听不出是什么野兽。辛老将军便带着我们去察看。大家循着声音来到泽边，只睹这头白犀牛正站在岸边一块岩石上，对着泽水呼啸。我们守了它一夜，才在天明之前跟着它找到了它的巢穴。趁着它休息时，我们将准备好的树干和石块堆在洞口，这才困住了它。 后来，我们在它的角上发明了符记。大王就是因此认定它和巫人有关的。只是，大王遍询国中，无人识得这些符记。所以，大王只好命我先行将它送到这里来了。” 昭岩又有困惑了，说道：“既然国中无人识得，我们定然也不认得。大王让你送它过来有何用？” 虞钜说道：“我念，大王是念让你们用这头白犀牛引起巫人的注意。巫人每次都能将行踪躲藏得出奇之好，肯定是有专人背责在巫山附近哨探防范。大将军带上这头白犀牛，或许能引起巫人的好感，现身相睹。” 昭岩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事理，点了点头。 昭梦也点了点头，说道：“盼望如此吧。” 一阵金风抽丰刮过，昭梦和昭岩都觉得身上有点冷了。 虞钜注意到了两人的感受，急速说道：“我们带来了御寒的衣物。两位赶紧换上吧。” 说着，虞钜起身领着两人到营帐中去了。 江边地势狭促。不过几世界来，虞钜带来的人还是克服坚苦，靠着石块、木柴和茅草建起了一座小小的营寨。然后，他们又在江边的浅滩处掘出几道沟槽，用来泊靠小舟。 气象日渐转寒，昭梦他们那些从山中返回的一行人都休整了许多日了。寡人也大致晓得到了白犀牛的来历与用处。 这天早上，昭梦与钟离进、范泗他们几个人又来到江边崖穴，远望江峡。只睹群山间的雾气集失了许多，大家隐约能看睹远处的山峰附近有几只鹰在盘旋。大家不禁都在念，或许趁着天寒雾集之机寻找巫山更容易些。 突然有兵士来报，说白犀牛变得暴躁不安。大伙赶紧去看。只睹那白犀牛身形略有消瘦，在围栏中不停地跳踏，又用头角冲撞木桩。一群人围过来后，它才稍稍安静了些。 寡人议论了好一会儿，然后钟离进说道：“犀牛惧寒。它这么暴躁，应该是因为这气象渐渐寒冷的缘故。” 大伙半信半疑，渐渐集去。 刚一回到营帐中，突然，钟离进好像念起了一件慌张的事情，来到昭梦身边低声说道：“大将军，你可相信鸟兽鱼虫，各有闭塞？” 昭梦不晓得钟离进何来此问，只是看着他。 钟离进继续说道：“如果这白犀牛真是巫人养大的，那它也许晓得前往巫山之路。” 昭梦一听这话，连忙十分严肃地看着钟离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犀兽通灵之说，我倒是听人提及过。只是，就算这头白犀牛认得路，如何叫它给我们领路呢？犀牛穿林越谷，迅捷无比，恐怕一放出围栏谁都制不服它。” 钟离进说道：“符记。” 昭梦仿佛看到了一丝盼望，立即问道：“此话何意？” 钟离进说道：“我猜测，这头白犀牛角上的符记就是巫人用来制驭它的东西。这头白犀牛应该从小就谙生刻在角上的符记。或许我们可以用这符记操作把持这头白犀牛。” 昭梦晓得钟离进擅长追踪鸟兽，心念不妨让他一试，就说道：“好。你去试试。” 钟离进将犀角上的符记绘在一张麻布上，拿到那头白犀牛面前。刚刚还暴躁不安的白犀牛连忙安静下来了，看着麻布上的图案，又看着钟离进的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钟离进将麻布系在胸前，拿了一把草料，翻身进到围栏中。一旁的昭梦为钟离进的斗胆活动捏了把汗。可是那头白犀牛只是乖乖地嚼起了钟离进手中的草料。 这下，站在一旁的昭梦也感到到，钟离进猜得没错。 经过这番检验考试，昭梦和钟离进曾经愈来愈相信这头白犀牛可以带他们找到巫山。昭梦立即在心里盘算起来，决定尽快起行，再次入山。 趁着午饭时间，昭梦将心里的念法跟大家讲了。 经过这几日的歇息，再加上暖暖的饭食摆在面前，寡人早已淡记了数月来在山中经历的辛苦与煎熬，只记得那些惊险神奇的经历。所以，听了昭梦的念法后，大家心里都在等待着，不晓得这头白犀牛又会带来怎样的奇遇。在一阵面面相觑和长久而默契的沉默后，显然，一致曾经达成。 但没过一会儿，范泗却开口说道：“很好，我完全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到这儿，范泗故意停了停，等到寡人都不耐烦地看着他，才继续说道：“你们谁都不许再歧视我和我的龟！” 当然，没人搭理他。大家早已对那只龟的共同之处睹怪不怪了，都只顾吃自己的饭。就这样，再次进山的计划决定下来了。动身的时间就在明天一早。寡人吃过饭，各自去准备。 昭梦独自坐在江边的礁石上，看着手中的一件东西出神。那是一颗桃核。几天前虞钜将它交到了昭梦手中。当时虞钜说这是屈夫人托他捎给昭梦的。在楚地的习俗中，桃骨是辟邪之物，可驱鬼怪魍魉。和桃骨一起捎来的还有一些橘子，今年刚成生的橘子。看着橘皮上温润的红彤光泽，昭梦能感到到，那些就是家中天井里的那几株橘树结出的果实。 就这样，昭梦一直在回念几个月来的种种事情，思绪万千，连昭岩和且奉来到了身边都没有觉察到。昭岩慢慢坐到昭梦身边。且奉也在昭岩身边挨着坐了下来。昭梦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 昭岩看睹了昭梦手中的桃骨，慢慢摊开自己的左手，只睹手掌中也有一颗桃骨。 昭岩慢慢说道：“这是母亲捎来的。” 昭梦握住左手，支起桃骨，又用右手握起昭岩的左手，让他也支起桃骨。 这时，且奉也伸出了左手，只睹他的掌中也有一颗桃骨。 昭梦好奇地看着且奉。他晓得，此次找来的几个帮手，除了年纪大些的范泗早已婚配，其他人都是没有家室的。昭梦不禁好奇起来，且奉手里的桃骨是谁送的。 且奉脸上泛起莫名的感激，说道：“这是王后让虞钜将军捎来的。听虞将军说，这是宫中的桃树结出来的。” 昭梦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且奉又说道：“王后向我们每人都赠送了一颗。” 昭梦曾经放开了昭岩的手，看着江水。 且奉又说道：“我还听说，我们获赠的桃骨和王子佩戴的桃骨是同一棵树上结出来的。” 且奉的言语中竟有些惆怅了。 带着寒意的江风刮过来，将昭梦的思绪推了回来。 昭梦说道：“这些年，大家为国事奔劳不暇，辛苦了。昭岩，你是不是也该娶亲了。等此次的事情办完，回到都中，我要奏请大王，为你们几个人都寻个好亲事。” 昭岩和且奉都笑了笑。 昭梦又看着且奉说道：“且奉，方才之言，桃骨为证。万一我记了，你要记得提醉我，不要让大将军陷入言而无信的地步。” 且奉笑得更开心了。只是他的心里念的却不但是这些，还有担忧，担忧大将军的话不能实现。钟离进找到的方法可能真的会把大家带到巫山，所以种种担忧也出现在了寡人的心底。此行的凶险实在一直是大家心里挥之不去的阳影，只是谁都不表露出来。 第两日黄昏，一行人都早早集结，等待昭梦下令动身。钟离进将绘好的符记穿在身上，又将备用的背好。而那头白犀牛，正跟在他身边，好像晓得这些人要它做什么一样。 昭梦向虞钜交代了几句后，便下令动身。于是，八个人又一次向着群山进发。不过，此次有白犀牛带领，大家都增加了些信心。 然而事实却是，白犀牛所走的路真可谓是让人难以忍耐。它只认偏向，不顾地形，遇山翻山，遇水涉水，从来不绕行，把一行人害苦了。寡人一路埋怨，这等灵兽，怎么如此地死心眼，一点好路都不会挑。有人甚至疑惑是不是钟离进猜错了，也许这白犀牛并不认得去往巫山的路。 不过渐渐地，几天之后，大伙就都不埋怨了。大家好像都大白了，之前之所以在这一带转了几个月都是绕来绕去，就是因为没走多远就念抄近路，结果总是分不清偏向。看来，这头白犀牛挑路线的举措虽然笨，甚至令人哭笑不得，但在这群山荒野之中却十分管用。 大家不得不佩服钟离进说的，鸟兽鱼虫，各有闭塞。并且，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毒虫猛兽出没，这让大家的表情都轻紧起来，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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