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阵劲风袭过。
无数流星般的种子离开了茎秆,洋洋洒洒飞起。
降落伞普通的结构让种子们随风而走,去往破败之城的四面八方,再又落下。
只一眨眼后,任重便睹到了漫山遍野的翠绿。
乱石裂缝里、泥土中、墙头上、枯骨旁长满了这种绿色的植物。
再一眨眼,这些翠绿又开满了金色的花。
当金色花朵消失后, 又长满了更多雪白的种子。
即便这只是精神意念构成的世界,但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蒲公英曾经洒满了大地。
任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这蒲公英是他本人的记忆。
因为源星上的蒲公英是蓝色叶片,只有他自己心中的蒲公英, 才是绿色的叶子。
这里是孙艾的记忆构成的“梦境”。
但现在, 孙艾的记忆曾经与他自己的记忆交融到了一起。
蒲公英是任重内心里从来就挥之不去的执念。
那个女孩,是他在开端踏上属于自己的革命之路时, 第一个背弃了原则, 明明可以救,但最终却选择了袖手旁不雅,只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人。
当时的任重对死亡依然心怀恐惧,也始终无法确定到底还能再回生几次。
那时候,他念了一万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告诉自己,我不成能每睹着一次死亡,就废弃一次性命。
他说,万一我的回生次数达到了上限,万一此次死亡就是真死,该怎么办?
她很不幸,但这世上还有更多人更不幸。
我必须为了大局而落拓不羁。
种种因素之下,促使他最终做了那样的决定。
但时过境迁,当自己一次又一次重启回生后,他在别人面前大多都问心无愧,但唯独对那个女孩却反而愈来愈愧疚。
他后悔了。
他奇尔时也会念,如果我当初就像现在这样果断,她的终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是不是也能为她改写人生?
她是不是也能成为郑甜、陈菡语、陈巧这样的人?
可我都错过了。
这种名为后悔的表情并不会随着他不息地回生而集失,反倒只会在他每一次死亡并苏醉后,变得更强烈。
他总奇尔会念,“明明我现在死得这么生练了,明明我可以无限制次数的回生,当初我却……”
可任重又不能沉溺在悔恨中,必须往前走。
所以他总将蒲公英视为自己内心深处不能与人诉说的诡秘,深藏心底。
如今却是没念到,这诡秘竟会在孙艾的记忆里,用这种方法重现出来。
这是那女孩在告诉我她的不甘吗?
还是说,这是她在我的潜意识里指责我当时的自私与愚蠢?
我曾与马潇凌说我一直都问心无愧,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叔叔,你不要难得了。如果让蒲公英姐姐晓得,她的死能成为一直以来敦促你一往无前,为晓得放全部人而抗争的执念之一。她必然不会难得,反而会感到骄傲。因为,她的死,大约是全部源星荒人里最有意义的死亡。我也晓得你和以前我们无名之城里的人最大的不同的处所,你是真挚地发自内心肠认可每一个人的性命。我们做不到。所以,叔叔你才会成为如今的你,你才配得上肩背起全部人的等待,并得到全部人的忠诚。”
突然,任重听到了一个清脆的童音。
他猛然回神,凝目向前看去。
瓷娃娃普通的孙艾,正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抬起手来,抓住他膝盖上的裤腿。
伴随低头的动作,任重也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正是刚刚苏醉时那身洁白的宽紧的病号服。
任重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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