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和岳灵珊都很诧异,他们一度以为此次必然会被乱刀砍死的,他们甚至曾经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可没念到大魔头突然让全部人都退下了,还让人给他们搬来两把椅子。
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靡于无形,令狐冲不光没有紧一口气,反而更惊疑不定。
“杨莲亭,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皱一皱眉,我令狐冲就不算铁汉!”令狐冲故意大笑一声,“你莫要以为假惺惺做一番姿态,就能骗到我们什么!”
“杨莲亭,你杀了我爹爹,我和你令人切齿!”岳灵珊咬牙叫道。
对于两人的叫嚣苏乙澹澹一笑道:“你们护送我圣教的孩子回黑木崖,也算对我圣教有功,我们圣教之人恩怨分明,底本应该将你们乱刀砍死,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遇。”
令狐冲底本绝望的心中顿时活泛起来,嘴上却道:“要是你念让我们出卖华山,出卖五岳剑派,或者说让我们投靠你们魔教,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没错!我们绝不会认贼作父!”岳灵珊恨声道。
“混账!敢这么对大总管说话!”一边的李香主愤怒呵斥。
说什么魔教啊认贼作父的,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苏乙挥挥手让李香主退下,深深看着令狐冲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令狐冲,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一心求死的蠢人,就算你是,你也不应带着你师妹求死。”
“我给你半个时辰时间,你在这儿好好念念,用什么理由可以让我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就是我给你的机遇!”
说到这里,苏乙拿着那本小册子站了起来,向曲非烟招招手:“你跟我走。”
“是,大总管!”曲非烟急忙起身向苏乙走去。
苏乙转身向大殿后面走去,曲非烟亦步亦趋紧随厥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惊疑不定的令狐冲,眼中略带担忧。
这些日子相处,曲非烟对令狐冲和岳灵珊这两个舍命相送她回黑木崖的大哥哥大姐姐充满感激,自不肯看着他们送命。
在她心里,这两人是除了爷爷外这世上仅有的好人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必然要求大总管放过他们。
苏乙带着曲非烟经过重重关卡,一路来到了绣楼的书房之中。
“半年前我就发黑木令召你爷爷来黑木崖,却始终不睹踪影,”进屋后,苏乙看着曲非烟开口,“现如今,你爷爷却死在南岳衡山掌门刘正风的家里,那些所谓正道人士杀他,是因为他和刘正风勾结。曲非烟,此事属实吗?”
曲非烟急忙跪下来解释道:“大总管容禀,爷爷和刘正风订交只是情趣相投,他们都喜好音律,在一起也只是谈论音律,爷爷绝无变节圣教之意!”
“至于大总管相召之事……不敢欺瞒大总管,这半年来,爷爷一直在刘府隐居,未曾迈出刘府半步,是以底子没有支到黑木崖召集他的消息,否则爷爷岂敢疏忽黑木令?”
曲非烟提及话来条理清楚、逻辑分明,成生得底子不像是小孩子,甚至许多大人说话都不睹得有她这么滴水不漏。
小孩子太老成稳重,往往是因为缺乏安全感造成的。
不过反过来讲,这样的小孩子,也不能拿她当个单纯的小孩子。
“你也不必替你爷爷辩解。”苏乙摇头道,“就算曲洋没有叛教之心,却也有离开圣教之意。况且私自结交敌人,无论对我们还是所谓正派来说,都是大忌。曲洋身为圣教长老,一身相干甚大,更要以身作则,和敌人划清界线。”
“所谓兴趣相投,喜好音律……我相信是这样,但那又怎样?这世上除了一个刘正风,再无人喜好音律了吗?为了音律,必然要和敌人成为朋友吗?”苏乙的语气略微加重,“若我喜欢绘绘,米为义也喜欢绘绘,我和他成为至交好友,你曲非烟如何念法?”
曲非烟愣了愣,脑补了一下那种场景,下意识道:“那怎么行?米为义这恶贼杀了我爷爷!”
“刘正风纵横江湖数十年,我圣教几兄弟命丧他手?”苏乙哼了一声道,“你爷爷身为圣教长老和他订交,你让这些命丧刘正风之手的兄弟的亲朋们如何做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事理,你爷爷教过你没有?”
曲非烟嗫嚅不能言,她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念过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觉得爷爷和刘正风结交是没有错的,两人都是高雅脱俗之人,打破世俗恩怨情仇,成为平地流水般的知音,必然会成为一段武林佳话。
就算是米为义杀了她爷爷,她也觉得只是米为义的错,她现在直呼刘正风其名,只是恨刘正风态度转换太快,爷爷活着的时候就一副要和爷爷生死与共的模样,爷爷一死,他就立马忏悔,一副悔欠妥初的恶心样。
她为爷爷感到不值。
但现在感同身受之下,她有些大白过来,爷爷和刘正风结交并不是对的,无论是为了什么。
苏乙睹这小姑娘大白过来,语气稍缓道:“死者已矣,圣教不会追究你爷爷的过错,并且还会为他报仇。你是圣教的孩子,既然你活着回到了黑木崖,就代表你认这里是你的家,圣教就不会不管你!”
“但你要记住,你和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必需要划清界线!你爷爷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不要被些许恩惠扰乱了双眼,误将仇寇当亲人!”
曲非烟很聪明,晓得苏乙说的是她和令狐冲、岳灵珊的事情,她心里实在有些畏惧,害怕自己若是还为令狐冲求情,会惹得苏乙发怒。
但她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大总管,令狐大哥和灵珊姐姐真的是好人!”她跪倒在苏乙面前,“他们舍生记死护送我来黑木崖,不求任何报答,只是因为义之所在!求大总管您网开一面,放了他们!非烟保证,此生都绝不和他们往来!”
苏乙眼中流露些许笑意,他绕过桌子,俯身扶起曲非烟,拍拍她的肩膀道:“知恩图报,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
“不过你的情义,只是小情小义!你的情义违背了大是大非,所以你的情义是错的!”苏乙道,“这场施恩报恩的事情,实在底子就不应发生,华山出了个拎不清的令狐冲,咱们日月教又出了个拎不清的曲洋,把你也给带偏了,所以才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一般来说,你和令狐冲应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才对!”
日月教和五岳剑派争斗数十年,双方对彼此造成的伤害都算得上是血债累累,即便是抛开正义邪恶不谈,双方的仇怨也无法化解。
这就好比两战时的兔子和脚盆,兔子也有汉奸,脚盆也有好人,甚至是有值得被尊敬的人,但兔子里有人要是敢和脚盆里的好人玩儿平地流水觅知音那套,或者搞什么知恩图报的戏码,那就活该你被骂成臭狗屎,甚至是直接打成汉奸枪毙。
反过来也是一样,那时候凡是替兔子说话的脚盆人,处境和下场普通也都不怎么好。
这些当事人自然觉得自己结交朋友或者追求爱情没有错,或者为对方辩解,比如说他是个好脚盆人,不是禽兽。
但你为了你自己一点小情小义疏忽整个民族的大是大非和整个民族的感情,你怎么敢理直气壮说你是对的?你是离开世俗的?
“你和令狐冲就是读书读得太少,听了点故事,学了点事理,就觉得恩德既正义,井蛙之见,坐井不雅天,看不到大局。结果到最后误人误己,不幸可悲!”苏乙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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