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真的亲自到大门外来驱逐这中年人了。
看到马珏的时候苏乙有些诧异，但这个时候苏乙满脑门心思都放在中年人身上，所以很快就从马珏身上支回了眼光。
小姑娘刚绽出笑容准备跟苏乙打召唤，就睹苏乙拱手对自己的先生一抱拳道：“大驾到临，蓬荜生辉！周先生，我是耿良辰，嘉纳先生已去大堂等候，我这就带您过去。”
马珏的笑容僵住，有些讪讪地支回准备打召唤的手，到嘴边的话也吐了回去。
周先生抱拳一回礼，道：“贸然打扰，实在是失礼。讠……”
“无妨无妨，先生请。”苏乙笑呵呵侧身，做出请的姿式。
周先生眼中闪过错愕，他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这位传说中的津门大侠，一副不肯他多说话的模样？
“呵呵，好，有劳了。”但人家持礼甚恭，让周先生也挑不出什么弊端。
于是在苏乙毕恭毕敬地指引下，周先生和一路都有些闷闷不乐的马珏到了大堂门外。
“周先生，嘉纳先生就在里面，我就不打扰你们师生叙旧了。”苏乙在门外站定笑着道，“有任何必要，您吩咐门外的兄弟即可，千万不要客气。”
周先生微微沉默，笑道：“底本以为耿先生是个气焰万丈的年青人，未曾念竟如此谦逊温润，倒像是个读书人。”
“先生谬赞，我只是个粗人莽夫，没什么文化的。”苏乙急忙笑道，“您不必在意我，尽管自便就是，当这里自己家一样。周先生，我先告退了，您请进。”
说罢，苏乙抱拳微微一躬，便匆匆离去了。
“……”周先生满脸纳闷地看向马珏，“珏儿，我在外面有什么很难听的恶名吗？”
“啊？”马珏仿佛念着苦衷，如梦初醉，“没、没有啊先生。”
“那我怎么感到他避我如蛇蝎？一句话都不念跟我多说，我有那么可怕吗？”周先生奇异地摇摇头，“这个耿大侠还真是……”
周先生来耿公馆的目的就是亲自来拜会老校长，并非来拜访苏乙。
虽然耿良辰这个名字风评很好，且友人之女马珏对此人十分崇拜推崇，但周先生对此却并不感冒。
他很清楚在这样一个社会，一个底层的力巴念要成为津门大侠，必要经历几腥风血雨。
所以他从不相信报纸上所描述的，津门大侠何等光明、伟大和正派。
他认为大侠名头的背后，必有累累尸骸，此中不乏血泪怨恨。
所以他对苏乙的态度只有四个字——敬而远之。
若非嘉纳治五郎这段时日一直住在耿公馆，而他又受蔡鹤卿之邀要尽快前往金陵去睹来华的萧伯纳，只怕他宁愿等到嘉纳治五郎离开耿公馆他才会拜会老校长。
让周先生郁闷的是，他对苏乙敬而远之也就算了，怎么对方对他也是这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点郁闷很快就被再会老校长的喜悦冲淡了。
中日两国虽是敌对，但仿佛并没有影响到周先生和老校长之间的情谊。
他们谈得异常轻紧利落索性，欢声笑语一直不绝于耳。
嘉纳治五郎是属于那种极为活泼睿智的老人，他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和亲和感，能让全部和他接触的人都感到康乐和亲热。
最终，连马珏也插足了他们的谈话行列。
午饭的时候，不等他们提醉或者要求，耿公馆的丫鬟便进来告知贵客，说是精心准备了午膳，请他们去餐厅享用。
“有酒吗？”嘉纳治五郎眼睛一亮。
“厨房准备了冰镇的梅子酒还有绍兴的黄酒，”顿了顿，丫鬟看了眼马珏道：“还有鲜榨的葡萄汁。”
“我猜午饭必然有南方菜和哲彭摒挡咯？”嘉纳治五郎笑着说道。
“是的呢老先生，”丫鬟有些自得，“耿爷专门请了津门最好的厨子过来呢……”
“这位耿大侠还真长了一颗玲珑心啊。”周先生笑道，“他不像是个武人，倒像是个做官的。”
嘉纳治五郎笑呵呵道：“你错了，我再没睹过比他更有武人风范的人了，他对武道的钻研和专注，即使是我都自愧不如。”
“并且，良辰君很厌恶郑志，他做什么都不会去做官。”
周先生诧异看着嘉纳治五郎，没念到老校长竟对耿良辰有如此评价。
“走了走了！吃饭咯！”嘉纳治五郎颇为等待地站起身来，“豫才君，你必然要尝尝这里的美食，良辰君从来不会在这方面让人失望。”
午餐果然当得起嘉纳治五郎的评价，精美的菜品，甘旨的佳肴，配上清冽的梅子酒，还有甘醇的黄酒，让三人食指大动，吃得十分享用。
席间，周先生按捺不住好奇，又问起了苏乙。
“教员，在您看来，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周先生问道。
“他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嘉纳治五郎微微沉吟，语出惊人。
“这……赞誉过高了吧？”周先生很吃惊，“我没有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意思，但他是津门最大帮派的头子，这个背景……”
嘉纳治五郎笑呵呵摆摆手，打断周先生：“做什么事才会看背景？他又不去做官，有什么背景慌张吗？”
周先生微微沉默，惭愧道：“是我狭隘了，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些刻板。”
“告诉你们一个诡秘。”嘉纳治五郎摆布看看，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实在我此次来华，还肩背着一个使命。”
“什么使命？”沉不住气的马珏率先问道。
“陆军大臣荒木贞夫亲口下达的号令，让我念举措策反一个人。”嘉纳治五郎严肃道，“这个人就是耿良辰！”
气氛仿佛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那、那您胜利了吗？”马珏结结巴巴地问道，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老校长怎么可能会答理这种事情？”周先生没好气地摇摇头，“我只是奇异，耿良辰再有名声，也不过是津门脚行的头子，博了个津门大侠的名头，荒木贞夫是哲彭的陆军大臣，他怎么会听到过耿良辰的名字？并且还特意请您来策反他？这未免太甚器重他了吧？”
“那我就不晓得了。”嘉纳治五郎放了卫星，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喝酒吃饭，怡然自得，“不过，就算我答理了荒木贞夫，我看我也注定要失败了呢。对了，我刚说的话，你们会替我保密吧？如果保守出去的话，我就费事了！”
“……”
周先生和马珏离开的时候，身为主人的苏乙现身出来送行了。
尽管苏乙的礼数还是一板一眼，但周先生却感到很别扭。
别离之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困惑。
“耿先生，我能请问您一个问题吗？”周先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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