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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东北角的院落内。
“时间过得真快啊,没念到一转眼,当初姜先生第一节课提的‘年终犒赏包’就要发下来了。”
“回念起陛下跟纪指挥使提这句话的时候,咱俩还心惊胆战地为小命担忧呢。”柴车笑道。
郭琎漫不经心肠问道:“谁说不是呢,你说咱俩今年能发几?”
柴车推断着猜道:“怎么也有个几十贯吧?”
郭琎和柴车正坐在榻上,两人一边扒推着炒西瓜籽,一边闲聊着。
郭琎有些艳羡地感叹道:“那些宗室的藩王、郡王,恐怕今年发的更多,咱们底子念象不到的多。”
“管他作甚。”柴车只道:“听说户部批了钱,造舰计划比预念的要快得多,明年就要开端第一次下西洋了.陛下一力推动,许多宗室子弟都参与进去了。”
“都是为了混资历捞功劳吗?”郭琎好奇问道。
“那倒也不全是,总有真念立功的.再者说,在船上任你什么爵位,该受的罪一样不少受,又能好到哪去?并且最慌张的是,每个藩国出的人数,是算在孝敬率里面的。”柴车说道。
“现在各个藩国又没有什么旁支子弟,倒是苦了这些膏粱子了。”
睹郭琎话里话外颇有些羡慕出身的意思,柴车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郭琎倒也机敏,晓得自家有些小家子气,让同伴看了笑话,转而说道:“实在咱俩也不用羡慕别人。”
“咱俩的路,原来就是通了天了。”柴车干脆点头。
郭琎又开了个头:“姜先生也就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狱了,到时候你猜猜陛下会如何大用?”
这个问题,两人实在比姜星火本人都要关心。
姜星火本人现在都没念好出狱以后要去做什么,但却在他不晓得的情况下,许多人曾经在给他谋划了。
“简在帝心,如何得用也不是伱我说了算的。”
柴车本念避而不谈,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实在依照我的意见,其余不晓得,姜先生倒是真适合去国子监当个博士。”
“姜先生教的这些东西,不适合去国子监吧?并且,陛下怎么舍得放姜先生去当一个普通的博士呢?”郭琎有些费解。
国子监,乃是朱元璋建都南京的时候,于鸡叫山下建立的。
到了洪武两十六年的时候,人数就曾经达到了八千余人,此中还包括来自朝鲜、琉球、暹罗、占城等国“向慕文教”的留学生。
建文年间,人数已达上万人。
可以说,南京的国子监,就是此时世界排名第一的高等学府。
同时,国子监也是此时全世界最大规模的印刷厂,专门设有印刷所,刻印经史子集等等书本,供朝廷索取、赐予以及本监出卖之用.建立国子监的朱元璋肯定不养闲人,要赚钱的嘛。
国子监所印书本被称为“监本”,普通刻印精美,居全国之冠。
同时,国子监也会让博士、助教们,编撰科举考试每年更新的相关教导书本。
并且换个角度理解,那就是掌握了编撰印刷每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独家垄断权。
再加上前来国子监进修的上万学生们,相关的衣食住行总得有着落吧?又是一笔不乱财源,因此,国子监的财力相当充裕。
奇然人称赞: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
柴车解释道:“博士跟博士也不是一回事。”
郭琎反问:“怎么不是一回事,不都是从八品吗?”
这里便是说,国子监是从四品衙门。
行政部门上,设从四品祭酒(校长)一人,正六品司业(常务副校长)一人,绳愆厅正八品监丞(教务处主任)一人,国子监从八品典簿厅典簿(印刷所所长)一人,国子监典籍厅从九品典籍(图书馆馆长)一人,国子监掌馔厅未入流掌馔(食堂主任)一人。
执教部门上,设国子监博士厅从八品博士(院长)五人,国子监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从八品助教(传授/副传授)十五人,正九品学正(讲师)十人,从九品学录(助教)七人。
“国子监为什么叫国子监?”
郭琎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最慌张的国子学啊。”
“当朝最初设立国子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柴车说道,“事实上,最初唐朝的国子监是下辖六学的,也就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
郭琎如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
柴车道:“姜先生讲了那么多新学问,化腐朽为神奇之学,经世济民之学,地理之学.哪个拿出来不能单独立一门呢?”
“到时你我去跟着当个学正、学录,都是极好的前途。一年前的学生,摇身一变成先生了。职位、俸禄都天差地别,也不枉我们受姜先生指点这番造化。”
“你说的倒也有事理。”郭琎点头,“可总觉得这样对姜先生来说大材小用了。”
柴车还念说些什么,但他刚刚张开口,就忽听得“砰”的一声,挂着锁的大门直接被拧开,狱卒老王大方的身影一闪而逝。
变故来的突然,两名小吏盘坐在榻上念下去穿鞋,可没等他们行动,一个头比门框高的铁塔般的身影便闯了进来。
这大汉下颌蓄着浓密的大胡子,满身集发出浓郁到极致的凶气,仿佛随时都市择人而噬,吓得两名小吏顿时缩成了一团,不敢动弹。
不是旁人,正是钳制着狱卒老王打开了门的朱高煦。
而朱高煦却压根不在意这边两位胆小如鼠的小吏,径自走到两人身旁,一手一个,这家伙,竟是把人当成鸡犬一样似的从门内拖了出来,随后扔在院落地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两位小吏吓得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只盼望自己能藏到哪里去。
郭琎出自本性地念要喊叫。
“不许喊,惹来锦衣卫,你得死!”
郭琎捂住了嘴,可是这时,朱高煦却曾经走近,伸手将郭琎从地上揪起来。
“两、两皇子殿下”郭琎小声道。
这个院落外,摸鱼的锦衣卫把交接班的令牌给了老王,下一个班次的锦衣卫还没到岗,趁着这个时间,经过长期打交道早曾经混成两皇子狗腿子的狱卒老王,帮朱高煦绕开保镳并且打开了门。
“俺问一句,你答一句,答不上来或者撒谎,拧了你脑袋,晓得吗?”
郭琎是睹过悍勇无双的朱高煦是如何徒手拔树杀穿数十叛军的,当然晓得对方绝非虚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什么保密不保密,此时全都抛在了脑后。
“你们两个,是不是背责记录姜先生讲课内容的?”
这一点,狱卒老王虽然有猜测,但是他并不确定。
究竟,老王只是背责看守两人,有的时候接到锦衣卫的通知就把两人放出去,具体做什么,没人敢说。
丢魂失魄的郭琎连声道:“是!是!”
“那你们平居是怎么记录的?”朱高煦继续问道。
睹郭琎一时犹疑,朱高煦的大手,直接按到了他的颅顶。
此时,任凭柴车怎么眼神示意,都抵不过郭琎面临死亡的恐惧。
“我说!我说!”
郭琎急忙说道:“墙后面有密室!我们常日里就是在那里记录的!”
朱高煦微微蹙眉:“那怎么平居什么动静都没有?脚步声你们都不发出来?”
“那密室是封闭的,门口也不是直接走到墙劈面的院落里,而是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另一个院子,这样里面进人搬东西也发不出声音!”
朱高煦复又问道:“那你们平居怎么听到的?拿耳朵贴在墙上?能听清吗?”
“不是.”郭琎看了一眼柴车,而朱高煦的大手,按紧了他的头皮。
郭琎瞬间竹简倒豆子般流露:“密室是特制的,里面的墙用的是洪武朝锦衣卫隔墙有耳的法子,能把墙外的声音放大传到密室里,不用贴在墙上听。”
朱高煦点了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
回到眼下。
很难器具体的表情来描述朱高煦此时此刻的表情。
获知欺骗后的愤怒?
隐私暴露后的羞辱?
念杀人泄愤的狂躁?
兼而有之,但最后,这种种表情,却只剩下了一种。
荒唐。
是的,荒唐。
朱高煦觉得荒唐,不是因为自己的父皇指使纪纲监视自己。
这是天家!
皇子被天子监视这种事的确太一般不过了。
就像之前所言,要是父皇不监视自己,不关注自己,朱高煦才会觉得舛讹劲。
问题是,让他觉得荒唐,觉得哭笑不得是。
——父皇为了同步晓得姜星火的知识,竟然使出了“窃听”这种不入流的手腕。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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