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至此，李至刚竟是对姜星火心生了几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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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星火不晓得一墙之隔的劈面，大明礼部尚书对自己感念了起来。
姜星火继续讲道：“第两条，操刀割肉。”
“这里的割肉，自然不是佛祖割肉喂鹰那般割自己的肉，而是割别人的肉！”
手头自然是没有肉的，但不妨碍姜星火捡了几根树枝，拢了拢放在了地上。
“譬如伱们是两方势力，而这中间，就是一个注定待宰的势力，也就是你们案板上的鱼肉，那么若是没有外部干涉，任你们去争、去抢，结果会如何？”
朱高煦老实答道：“谁抢到就是谁的，或者说谁抢到几，就算几。”
姜星火点点头，说道：“对于敌国内部的势力，亦或是说不同的敌国之间，自然是如此的，有了一块肥肉，大家都垂涎欲滴，那么便各凭本事.但对于地缘均势，则非是如此。”
“那该怎样？”郑和感到自己好像要开窍了。
“当然是作这个职位高尚的分肉人。”
姜星火从容道：“作分肉人，有个前提，那便是手里有一把锋利的割肉刀。”
“这把割肉刀，就是军事力量。”
“也就是说，我不要这块肉，不会直接侵害你们的利益，但是这不意味着你们能随意争抢这块我不要的肉。割肉刀在我的手里，你们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分配这块肉，必须争相讨好、巴结我，否则我不利落索性了，就给你少分点肉，你若是不佩服，那便要晓得，我手里的这块割肉刀，不但能割案板上的肉，同样也能割你的肉。”
这番普通易懂的解释下来，就连朱高煦也听大白了。
“俺懂了！”
朱高煦眉开眼笑道：“姜先生的意思就是说，若是日本国内有哪些势力衰弱，而又要被群起攻之，那么大明可以不参与拿肉，但这块肉怎么分，得大明说了算！”
姜星火亦是笑问：“那你觉得，日本最大的一块肉是谁？”
朱高煦呆了呆，刹那醉悟。
“是幕府！”
姜星火只是抚掌不语。
“我们只是夸夸其谈，但也不妨畅念一下。”
姜星火眼光悠远：“如果日本真的按照东西分而治之了，甚至东西之间也分成了无数小国，然后幕府这块大肉，也被大明操刀分配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郑和沉吟片刻，说道：“这些日本东西部的小国，恐怕会互相之间交战不休，就犹如我们华夏的战国期间普通。”
“你说的很对。”
姜星火说：“所以第三条就派上用处了，军备平衡。”
“什么是军备平衡？”
“军备平衡，实在也是地缘均势外交计谋最慌张的一部门。”
“因为国家权力来自于军事力量，念要维持地缘国家的权力均势，那就必须维持他们的军事力量均势。”
“所以，第三条的真正含义就是，由大明提供应日本诸国武器装备，以维持他们军事力量的平衡。”
“而这种提供，不应当是无偿提供，相反，应该是限量，并且高价！”
“同时，应该把武器装备作为一种昂贵的政治资本来售卖，没钱没关系，可以用各种权力来典质，譬如未来的部门税支、大明商品的关税减免、大明船只的自由通航、日本各国无权处置大明人员等等。”
嗯，以上种种，是否有点眼生的感到。
列强竟是我自己！
没念到吧。
话头一开，姜星火便一口气说了下去，不再停歇。
“既然按照我们的推演，此时曾经让日本东西分治，并且幕府还被拆了，大明还为日本诸国提供带有附加政治条件的武器装备，那么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便是第四条，合纵连横。”
“也就是说，大明要怂恿日本的诸国互相之间结盟争斗，而在结盟的同时，又通过讹诈、恐吓、撑持、交换等等手腕，来不息地拆集维持时间过长的结盟，如此一来，不信任的种子自然就在日本诸国的心头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互相变节导致的血仇将会愈来愈深，只至不成调和。”
“究竟，变节的盟友可比敌人让人痛恨多了。”
听闻此言，朱高煦不由地暗暗咂舌，以前总觉得姜先生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可是现在委实没有念到，玩起外交政治来，竟是这般狠辣！
不过一念到之前石睹银山那节课，姜先生对日本的痛恨态度，以及那个关于南京的可怕预言，朱高煦倒也释然了。
姜先生既然是谪仙人临世，自然是开了天眼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都是寻常本事，看到未来的事情，让其觉得咬牙切齿痛恨不已，也不是不能理解。
作为姜星火的首席大弟子，朱高煦几乎是无条件地撑持了姜星火的念法。
“回头必然要把这些制衡日本的计策，写出来献给父皇，来圆了姜先生的梦念，免得那两个小吏记不清楚误事。”朱高煦心头默默念道。
“第五条，则是撑持弱者。”
“也就是说，地缘均势外交的核心就在于此——维持均势！”
姜星火问道：“任何在日本诸国中混战的弱者如果支撑不住，大明都可以出手干涉，派出军队确保大名不会身死国灭，你们猜猜这样做的利益是什么？”
朱高煦与郑和思量片刻，朱高煦说道：“维持均势？”
“非止如此。”
郑和念到了更深地一层：“渗透！”
“对。”
姜星火说道：“更准确地说，叫做蚕食。”
没法手搓机枪的冷兵器期间，念靠十几万军队把一千万土著屠戮殆尽，从技术角度上讲实现不了，那么就只能用蚕食。
嗯，在日本搞点“人员自愿海外务工”的相关商业也不是不成以，替大名们减轻点人地矛盾嘛。
“对于一个生齿上千万的国家来说，大明念要一口气鲸吞下去，是完全没有可能性的，只会把自己的肚子给撑破。”
“但鲸吞不可，不代表蚕食不可。”
“只必要不息地撑持弱者，不息地派驻大明的军队到日本诸国的河山上，慢慢地，诸国的上层贵族就会亲明，而底层也会逐渐亲明。”
“或许十年不够、两十年不够，但八十年、九十年、一百年，几代人的时间事后，就会完成文化换种，当地的公民从小学汉字说汉语，崇拜华夏文化，渴望成为明人。”
“而这种蚕食进行的多了，慢慢地，倾向大明的力量愈来愈强，其他诸国哪怕意识到了，做到了摒弃之前合纵连横导致盟友变节的血海深仇，联起手来抵抗大明，恐怕也曾经为时晚矣。”
“这就仿佛是把一只青蛙放进热水里，青蛙马上就会跳开；而放进温水里，底下烧上柴火，不知不觉间，青蛙就会被煮生。”
看着遥远的东方，姜星火的眼光里，仿佛出现了一只青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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