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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此言一出，朱高炽和朱高煦，顿时难以遏制地慌张了起来。
这是父皇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公开地谈论起隐约涉及“立储”的这个话题。
随着朱高煦出狱时间的临近，他在军界的好战友们，譬如什么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永春侯驸马都尉王宁、武安侯郑亨、城阳侯张武、同安侯火里火真总之，除了顾成和张辅，有名有姓的靖难元勋，基本都上书建议天子早日立两皇子为储君了。
面临如此一致地撑持朱高煦的呼声，朱棣的头也很大，虽然敲打了一番，暂时压制了下去，但是朱棣很清楚，堵不如疏。
靖难四年，朱高煦无数次地带头冒死冲锋，早已成了燕军精神上无形的大纛。
朱高煦在燕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卒，对这位当世第一虎将都很佩服，燕军又是朱棣登上皇位的基本盘，朱棣不能失慎重考虑这一点。
“若是老两没有立下这么多功劳就好了”
朱棣感受着死后两儿子有些粗重的呼吸，心头默默地念道。
如果老两不是这么猛，本就是燕王世子的大儿子朱高炽，将毫无疑问地成为储君。
儿子们都是嫡子，但究竟立长不立幼，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可偏偏老两立的功劳太大，朱棣赏无可赏。
而在四年的并肩作战中，父子两人亦是于千军万马间无数次舍命搏杀，不晓得有几次，都是朱高煦不顾一切地遮护着父亲，亦或是拼命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
人心都是肉长的，朱棣与朱高煦既是父子又是战友，朱棣很难不向更酷肖自己的两儿子偏幸一些。
正是因为现实因素（燕军撑持）和心理因素（朱棣偏幸），所以朱棣才给了法理上站不住脚的两儿子一次非正式争储的机遇。
当然，也是要用朱高煦好好替自己做事。
嗯，最终解释权归朱棣全部！
虽然朱棣并没有明说，让两个皇子主政南北直隶两块实验田的更化变法，到底是不是在挑选他所钟意的储君。
就犹如那句“世子多疾，汝当鼓励之”一样。
反正绘饼高手朱棣一贯是这样给儿子们绘大饼的。
至少在口头上，两个皇子主政南北直隶推行更化变法期间所取得的成果，与是否会成为朱棣所选择的储君之间，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可朱高炽和朱高煦也没举措啊！
绘的大饼就摆在眼前，虽然说最终解释权在朱棣手里。
朱棣既可以说这是真的，也能够说这是假的，可是谁能当假的来对待？谁敢当假的对待？
你当成假的，觉得父皇在忽悠人，所以不好好干活，不仔细推行更化变法。
可最后父皇若说这真的，他就是在考察两个儿子的治国水平来决定储君人选，那这储君大位不就廉价别人了？
所以，哪怕明晓得父皇是在绘饼，朱高炽和朱高煦也必须打起十两分的精神去仔细对待。
朱棣看着两个儿子的反响反映，满意地笑了。
秉持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朱棣继续说道。
“如今正是大明百废待兴之时，所以南北直隶这两块实验田的更化变法，当然要推行下去，但其他方面，譬如生齿、粮产、经济、文教.也是不能忽视的。”
听罢，朱高炽和朱高煦不由地心中暗暗叫苦。
若单单是推行更化变法倒也罢了，虽然事情繁琐且措施寡多，但归根到底，一件事一件事地办，在南北两个直隶里推行，只是几个府里必要办的事情而已，总是顾得过来的。
可若是连生齿、粮产、经济、文教这些都要抓，那治政的工作量可就不止翻一倍了。
说的夸张些，即便是有一套班子帮助，到时候每天有没奇然间睡觉都不好说。
究竟寻常的布政使可以摸鱼，可是两个皇子为了自己的皇位必然不能摸鱼啊！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朱高炽犹豫了刹那，开口问道：“若是更化变法措施的推进情况，尚且有个确切的衡量标准，可是生齿、粮产、经济、文教，若是真的为了发展而发展，岂不是会出现各种乱象？”
朱高炽没有点透，但在场的人都大白了他念说的是什么意思。
譬如生齿，如果生齿这个指标成了两个皇子争储的指标之一，那么手腕糙一点，会直接从其他地区抢人，手腕润一点，则是以利诱之，诱使边疆上的其他布政使司的居民过来。
这种手腕，在唐代杨炎两税法更化的时候，就曾经出现了。
为了引诱“客户”到自己的辖区，从而增加政绩，唐代的各地官员纷纷推出了各种移民优惠政策，以一些蝇头小利，勾引老公民移民到自己的辖区内。
而粮产、经济、文教，同样会涉及到倒卖粮食、强征暴敛、科举舞弊等种种乱象。
说白了，如果拿指标去稽核两个皇子，并且激励是储君之位。
那么就千万不要高估人的自觉性了。
朱棣的指节，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椅子的扶手，他看着坐在下首的朱高炽。
朱棣溘然说道：“老三。”
“儿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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