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针锋相对地站着对立，到面临面坐下，空气中慌张的气氛，顿时舒缓了少许。
姜星火缓缓开口，解答了朱棣久长以来埋藏在心头的困惑。
而姜星火的答案，也是他沉思了很久后，结合期间背景，所能够念到的，最恰当的回答。
“正如伱所念，我是谪仙人。”
闻言，朱棣的心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他不成置信地瞪起眼睛，看向自己劈面这个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仿佛哪怕心里清楚，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将他与传说中于天上俯瞰人间的仙人在一起。
但转念间，朱棣却又觉得这个答案才算是真实——若非如此，人间何来这些前所未睹的知识？若非如此，天底下怎会有那般烛睹万里的眼界？预测未来的恐怖能力？
“既然你都说了，你是谪仙人，你为何……”
朱棣眉头紧锁，眼光复杂地盯着姜星火。
他虽已猜到几分原因，但还念确认一番，究竟，世上并无真实存在的仙人，所以即便真的有，也应该在三十三重天上居高临下、睥睨人间万物吧！
可面前之人，虽然有种种解释不清楚的神奇之处，但从肉体上看，分明就是一介普通的凡人！
“为何来此？”朱棣再次问道，语气颇带着些质问。
听出他话音里躲藏着的怒意，姜星火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角。
“我的一切超凡能力，都是‘谪仙人’这个身份，所带给我的。”
“而我，不止轮回了这一世！”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朱棣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我的每一世，都经历了不同的朝代。”
姜星火唇角微笑着，继续对朱棣说着，话语里的经历却冰冷的让人心寒。
“第一世，我曾在夏宫怒斥夏王无道，以人为牲。”
“第两世，我曾在南北朝时，睹流民绝望挣扎。”
“第三世，我曾在睢阳城下，守安史叛军。”
“第四世，我曾在王屋山边无法渡河，眼睹岳飞北伐功败垂成。”
“第五世，我曾睹证女真蔡州覆国，天道轮回。”
“我记得在这一世之前的时候，那是大明未来的好几百年后，我亲眼睹证了那个女真人第两次建立的王朝盛极而衰。”
“我曾经于历史长河的源头向后眺望，亦曾于岁月的彼岸翘首期盼。”
“我睹过你在未来所建造的紫禁城的风姿，甚至亲手抚摸过你留下的一砖一瓦，而你现在看到的人间一切，只是我在其他几世的几百年前就已流逝过的岁月。”
姜星火仔细地看向眼前的永乐大帝。
“朱棣，我曾无数次在史书上睹过你。”
当姜星火的这句话，话音落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朱棣的心头升起来，但他却没有动弹，这不像他以往对待敌人的方法。
在全部人的印象中，朱棣早已将自己当成是这个世界最强势的君主，也唯有这种居高临下、睥睨寡生的姿态能力彰显出朱棣帝王的威严和荣耀。
可是现在，他竟然被姜星火用如此安静的口吻说着自己的事迹，仿佛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与他探讨着他自己的命运轨迹。
“这……怎么会？”
朱棣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困惑，与微不成查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惧。
这微小的惊惧，虽然在他百战余生后早已坚若磐石的心中，并不能掀起任何波澜，却无疑是种下了一颗迟早会生根发芽的种子。
这颗种子，名为命运。
“我晓得，你念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身背超凡之能，却仍旧宁愿做一个放浪形骸的普通文人。”
姜星火的双目直视着朱棣，那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好似烈焰燃烧。
“因为我曾经以为，未来永恒不变，我的参与并不能让其改变。”
“可我在诏狱讲课的进程中，逐渐发明，你仿佛是能改变那个未来的人。”
“然而，刚才的你，让我失望了。”
这样的话语使得朱棣陷入了沉默之中。
“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则亡。”
“不妨放下你心中的成睹，仔细念一念，如果工业期间的火铳射速更快、装填更快、射程更远、能力更强，你真的还认为，你世界无敌的幽燕铁骑，还能像几年前那样依靠马速，随随便便冲过由金属和火药构成的死亡之地吗？”
朱棣张开嘴巴欲要反驳，但又闭合上了。
他的脑海中，又显露出了靖难之役时，南军器铳手用三段击构成的“铁雨”。
如果这个“铁雨”的密度、速度、杀伤力、距离变得全方位提高，哪怕骑兵再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又真的不会沦落到姜星火口中那一万蒙古骑兵的终局吗？
朱棣不晓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军事理念坚定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但朱棣很称心识到，关于姜星火，他还有更慌张的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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