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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真人。”
“张天师。”
看着眼前背着个硕大酒葫芦的袁珙正蹲在他的府邸前，春风满面的黑胖子本性地心一紧。
袁珙跟道衍走的近是公开的诡秘，这俩同龄老头认识三十多年了，当年袁珙名满世界的时候，道衍还是个无名和尚，如今靖难一役后，在江湖上的名号却是反过来了。
可千万别是黑衣宰相让袁珙来找自己。
张宇初脸上堆出了亲热的笑意，紧走两步稽首行礼道。
“不知袁真人法驾到临，所为何事？”
一身麻衣的袁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道衍那老和尚说有个念法，要我来寻张天师商量商量天师也晓得，近来道衍把自己关在大天界寺里闭关，绘地为牢普通，说不悟透就不出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张宇初脸上的笑意愈发僵硬，显然是有些维持不住了。
“要不，进去说。”
“进去说，外面却是晦气便。”袁珙随即说道。
张宇初的心，愈发地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情，黑衣宰相要袁珙跟自己商量？难道是念要截胡自己的运道，把‘化肥’灵药的事情，揽到他佛门的头上？
以己度人，张宇初越念越有可能。
不然为什么这时候来找自己，还不亲自来，让袁珙来呢？
肯定是道衍老和尚还要点脸皮，不念直接撕破脸，所以那袁珙这个既是他老朋友又是道门高人的中间人，来传话。
活该，自己要不要同意？
不念同意，这是道门好不容易混来的振兴机遇，灵药都是我们亲手炼出来的，你佛门会炼丹吗？
可不念同意有用吗？虽然这件事是自己的提议，也得到了大皇子朱高炽的初步首肯，但问题是，人家黑衣宰相道衍可以直达天听，去寻朱棣啊！
张宇初满是懊悔地带着袁珙进了府邸。
两个道童和清风正蹲在那几亩芽苗菜地旁，啧啧称奇。
“这是？”
袁珙惊讶地看着犹如剃了阳阳头普通的芽苗菜地，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睹到袁珙前来，清风等人急速起身执弟子礼。
“袁真人好！”
袁珙仔细回礼，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小辈而有所轻视。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袁珙曾经隐隐联念到了事情的源头，“难道这是你们龙虎山炼出来的那部门‘化肥灵药’？”
张宇初看着袁珙的表情由不在意到惊讶到醉悟，心头暗道：“装，你接着装，不就是为了引起这个话题吗？”
清风和两个道童并不晓得事情原委，只晓得师父炼了一炉丹药带回来，并且嘱咐他们这是天子交代的事情，必然要分隔种植。
“咳咳咳。”
张宇初咳嗽了两声，自觉今天的事情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坦率说道。
“正是如此，不瞒袁真人，大皇子和夏尚书那边应该也是如此，甚至长势更好。”
袁珙点点头说道：“那倒是意外之喜了，不过也不奇异.”
张宇初警觉了起来，问道：“袁真人此话何意？”
袁珙笑着说道：“姜星火行事便是如此惊人，现在做出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老朽恐怕都不会感到奇异了。”
“今日道衍托我来寻张天师，也是因为姜星火的一封信。”
等等。
黑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袁珙的意思，他今日前来，仿佛不是为了替道衍抢夺化肥灵药这个祥瑞的功劳，而是因为“姜星火”的另一件事。
“姜星火是谁？”
张宇初脱口而出。
“入室再说吧。”袁珙看了看清风和两个道童说道。
张宇初醉悟过来，这是有诡秘的意思，于是连连点头，三名弟子也自觉地集去。
室内无人，张宇初恳切请教。
“袁真人，姜星火到底是何人？”
这个问题问的袁珙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回答，许多事情袁珙并不能随便跟张宇初说。
究竟，对于朱棣他们来说，袁珙不但与道衍结识多年，更是跟朱棣等人有着不小的渊源，所以有资格晓得一些事情，但张天师不一样。
“便是当日在诏狱里，当场指点炼出化肥灵药的那人。”
张宇初微微蹙眉，连声问道：“是哪里的野道士？为何从未听过其姓名？犯了什么罪被关在了诏狱里？”
袁珙微微一怔，旋即便晓得张宇初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
“非是什么野道士，而是谪仙人！”
什么？
张天师听闻此言，呆了刹那。
旋即他连连摆手说道：“袁真人莫要开打趣，这世上哪有什么谪仙人？”
“没开打趣。”
袁珙仔细说道：“真的是谪仙人。”
听了这话，张宇初的面色也凝重了下来，沉声问道：“袁真人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
袁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用我的相术秘法看过了。”
“结果如何？”张宇初急切问道。
袁珙相术，世界第一，他相出来的结果，几乎是不会出错的。
“命数如织，渊源如流。”
张宇初彻底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袁真人是说，他的命数测不清，并且寿数也测不清？”
袁珙点点头补充道：“道衍也算过了。”
“道衍巨匠算出来的结果如何？”
“没结果，天王殿被雷劈了一半。”
张宇初木鸡之呆。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念到，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用来给道门揽功劳的“仙人降下祥瑞”之说，竟然有多是真的？？
张宇初犹自不成置信，只说道：“袁真人，这世上哪有谪仙人？吕祖也不是谪仙人啊！”
“那怎么解释？”
袁珙只说了自己晓得的、能透露给张宇初的几件关于姜星火的事情。
“伱是说，这些事情都是姜星火提出来的？”
张天师感到自己的世界不雅有点崩溃，龙虎山世代修仙，那还不晓得，这世界上实在底子就没有仙人。
可今天袁珙不但告诉自己，世界上有仙人，并且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做出了一系列不成思议、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袁珙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誊写出来的信件。
袁珙从信封里抖出信纸，递到了张宇初面前。
《‘先验人性论’的形而上批判》
张宇初虽然是道门领袖，但也是世界有名的硕儒.嗯，倒也不是打不过就插足，张天师的身份注定了他插足不了儒门，但是这不耽误张天师研究大白自己的对手。
所以，张宇初匆匆看完信件，就大白了这封信件的珍贵价值。
对于任何念要反抗曾经成为完整的、系统性学问的程朱理学的人来说，这封信的价值就可以称作价值连城。
这封信，从程朱理学最坚实的地基上，凿了个洞，继而挖掉了一块砖。
让底本看起来不成战胜、不成推翻的程朱理学，变得可以战胜、可以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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