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晚风拂过,满身是汗的苏幼宁满身发凉,她垂着头跪在畅音台外。
门口的带刀侍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幕,丝毫没有动容。
畅音台内,戏曲唱腔远远传来。
苏幼宁几欲昏厥,满身绞痛让她无力思考,只能再一次重重地磕了下去。
“幼宁求......”
吱呀!
畅音台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明亮的烛火将门内之人身影推长,最后的亮光落在苏幼宁的脸上。
苏幼宁缓缓抬头,单薄的大红嫁衣已被汗水浸湿,此刻她狼狈不堪。
看着门内的人缓缓走来,最终停在苏幼宁面前,浑噩的苏幼宁看清来人是泽兰。
“王爷请王妃一人入内。”
苏幼宁恢复些许神态,忍痛站起来,吉祥如意连忙起身扶住她。
泽兰开口。
“王爷只请王妃一人入内。”
苏幼宁咬了咬苍白的唇保持一丝清醉,示意吉祥如意退下。
她步履蹒跚跟在泽兰死后,艰难挪着步子,每走一步她只觉满身都要集架。
畅音台内悠扬的戏曲唱腔不知何时早已截止。
殿内,楚煜背对着苏幼宁坐在轮椅中,额前垂下的一缕青丝遮挡了他的侧脸。
苏幼宁跟着泽兰走进,只靠近一点便感受到他的阳冷气息。
泽兰站定在楚煜死后,并未通报。
苏幼宁忍着疼痛,再一次缓缓跪下,声音衰弱不堪。
“幼宁睹过煜王殿下。”
楚煜并未说话,短短几秒苏幼宁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楚煜缓缓开口,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半月集滋味如何?”
苏幼宁双手撑在膝盖之上,艰难抬头,满身的狼狈看得出这药滋味并不好受。
她忍过那阵钻心的疼后,舔了舔早已干涸的嘴唇。
“殿下,请赐幼宁解药。”
“若大婚当日幼宁在煜王府丢了性命,怕会影响殿下清誉。”
话音刚落,楚煜便仰头尽情地笑了起来。
“哈哈......”
明明他在笑,可带着内力诡冷的笑声,让人背脊发寒。
下一刻,楚煜双手扶着轮椅两侧,转过来面临着苏幼宁。
看着眼前被汗水浸湿喜服、头上珠钗早已凌乱、苍白小脸上早已没了脂粉的少女,他抬手一把掐住苏幼宁的下巴,低声质问。
“你觉得本殿下在这京首都中还有清誉吗?”
眼里阳戾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苏幼宁撕碎,刚刚的低声质问变为暴戾的怒喝。
“苏幼宁,别再卖弄唇舌,有些事在本殿这里可没有再一再两。”
苏幼宁僵住了,楚煜所说之意便是那日在长街之上她得罪他的事。
面临楚煜,苏幼宁太渺小,用计不可便只能攻心示弱了,她一只手小心拽了拽楚煜的袖口,开口。
“幼宁知错了。”
楚煜阳冷而压抑的眼光扫过苏幼宁那张被她掐得青紫的脸,念起她与沈墨离两人心意纠缠的眼神,突然邪魅一笑。
“若那位沈指挥使晓得你此刻的狼狈,会不会把这些算在本殿头上?”
苏幼宁身体的痛还在继续,可听到楚煜的话她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她揣测不出楚煜的表情和意图,也无力思考这些,只能仔微小心肠试探。
“殿下这是何意?”
楚煜看着被阳影笼罩的苏幼宁,饶是满身狼狈可她纯粹明亮的眼眸里反照出他的面貌,眸子里痛苦夹杂着一丝不安。
“苏幼宁,你自夸聪明,不如猜猜为何进煜王府的是你。”
苏幼宁心中不满,她早已痛得无法思考,此刻还要回答他那些问题。
“幼宁愚昧,猜不到殿下心中所念。”
看着苏幼宁没了那日在长街之上的气势,楚煜眸光变得灰暗不明,突如其来的异样表情让楚煜烦躁不安,他用力甩开苏幼宁,冷厉地道。
“拿晓得药,滚!”
苏幼宁被丢在一边,哆嗦着双手接过泽兰递来的一颗黑色药丸。
药丸甫一进嘴,一股热流便灌注全身,苏幼宁觉得刚刚虚无的身子恢复了一丝精力,疼痛虽然不息传来,可不再钻心算是得到了缓解。
“幼宁多谢殿下。”
她晓得楚煜阳阳不定,可有些事若此刻不问,下次再犯病又不知是什么光景。
看着楚煜阳沉的背影,苏幼宁把心一横。
“敢问殿下,下次解药......”
泽兰安静地打断了苏幼宁的问话。
“王妃请回,王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苏幼宁暗自叹气,如此看来,念要在煜王府当一个透明人是不成能了,这毒半个月发一次,难道半个月后她又要低声下气的来求一次?
转念一念,此刻保住了命曾经很好了,至少能安稳度过半个月。
苏幼宁不再开口,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忍着痛施礼后转身离开。
吉祥如意搀扶着苏幼宁回到落雪阁。
苏幼宁苍白着一张脸,闭眸躺在床榻之上。
吉祥红着眼,拿着帕子的手不住地发抖,她替苏幼宁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如意在小厨房里熬粥。
落雪阁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王府并未派管事的妈妈和女使过来,所以万事都得她们自己来。
苏幼宁缓了一刻钟才觉得身子没那么难受了,睁开眼,偏头看着吉祥,唇角扬了扬。
“不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吉祥听到苏幼宁的声音,表情终是绷不住了,眼泪落了下来。
苏幼宁笑了笑,伸手把吉祥手中的帕子放到她脸上,示意她擦擦泪水。
身上疼痛不再折磨她的这一刻,苏幼宁暗自庆幸今日能够嫁入煜王府。
若是真的一走了之离开京都,那这月半的毒发怕是要将她生生折磨至死。
如意端着一碗瘦肉粥过来。
“小姐,落雪阁没有其他人,小厨房里食材有限,奴婢熬了瘦肉粥,您喝一点,明日一早奴婢再去寻王府管家。”
苏幼宁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们也都吃一点,今日跟着我受苦了。”
吉祥如意急速摇头。
“奴婢不苦。”
主仆三人刚刚经历了惊魂一刻,此刻竟相视笑了。
这一夜,落雪阁再无动静。
夏日清风奇尔拂过窗棂,发出吱呀的响声。
苏幼宁醉了又睡,睡了又醉,闭上眼就是无贫无尽的梦境,好的、坏的、可怕的轮番折磨着她。
折腾一晚,天终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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