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一阵阵打锣声不停的在长街回荡,街上的人群诧异的回头,随即连忙四集躲避。
一队蓝袄鳞甲的府兵从长街另一头急行而来,手握步槊,腰挂长弓,杀气腾腾的朝东南而去。
十几匹高头大马混在一寡府兵当中,一起前行去往东南康德坊。
躲在四周店肆当中的行人有些好奇的探头,随即窃窃私语起来,这是出了什么事。
常御骑在黑色大马上,眼光从行人头上掠过,然后控制马速,凑到了李绚身侧,低声说道:「不知王爷如何看今日之事?」
「如何看?」李绚一脸诧异的看向常御,有些不解的说道:「窦翁爱民如子,仗势欺人,护佑一方,此乃我辈表率。绚他日到婺州之后,必当效仿窦翁,处政贤明,公道廉洁,为一方所知。」
爱民如子,常御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今天李绚说了那么多,常御就记住这四个字。
在都督府,常御就听李绚说了不下四遍「爱民如子」。
每说一遍,窦玄德就被哄得异常开心。
常御面带担忧的的看着李绚:「王爷,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广陵县子?」
「广陵县子?」李绚压住马匹,有些不解的看向常御:「可是某位朝中大员?」
公侯伯子男,李绚虽然是王爵,但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拥有其他爵位的人。
就比如他的岳翁刘仁轨,刘仁轨的封号便是乐城县公,中书令郝处俊是甑山县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窦玄德的爵位甚至只是只是钜鹿县男,比广陵县子听起来还要低一等。
大唐的爵位,除非是天子嫡子的亲王,否则,在朝中的话语权,还是要看所任的现实职务。
「不,广陵县子是都督府仓曹郎中许继。」常御脸色有些忐忑的说道:「我们现在要去的那座府邸,就是许继的别院,而许继虽只是仓曹郎中,广陵县子,但他却是漕帮帮主。」
「漕帮帮主是什么,是朝中官职吗?」李绚稳稳的抓着马绳,眼光深邃的看着常御:「还是他是扬州许氏子弟?」
李绚出人意外安静的话语,让常御在瞬间就反响反映了过来。
南昌王对于这一趟要去的目的地了如指掌,甚至对漕帮帮主也知之甚详。
南昌王丝毫不将这个漕帮帮主放在眼里,曾经足睹他的态度了。
甚至这件事从一开端,说不好就有他的筹谋。
「曹帮帮主不是什么朝廷官职,仓曹郎中许继也不是扬州许氏子弟,但王爷,漕运关乎朝廷大计,不能乱,也不敢乱啊。还望王爷慎重。」常御一脸恳求的看着李绚。
「司马这话说的不错,漕运关乎朝廷大计,不敢乱,也不能乱,但若是有人要乱呢,难道我们去求他不要去乱吗?」李绚一脸愤恨之色,望着南面偏向,语气凝重。
「如今是什么时候,夏支在即,人心动荡。稍不注意,便会有野心之辈趁乱而起,所以,如今漕运乱不得,扬州更乱不得,所以,那些念要让扬州乱的人必需要死。孰轻孰重,司马掂量不清吗?」
常御顿时愣在了马上,他听懂了李绚话语当中的潜台词。
嘴角微微抽搐,常御脸色难看,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难道漕帮,他们……不不不,王爷必然弄错了,广陵县子许继当年就是以漕帮接应河间郡王大军入城,才受封广陵县子,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怎会……」.z.br>
「司马说到了关节之处。」李绚直接打断了常御:冷哼一声:「正是因为许继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所以他自然不会胡思乱念些什么,但也正因为他曾经是花甲之年,漕帮之下,有几人
还会听一个花甲老翁的号令,有野心的人当然不是许继,而是他手下的人,他们才是如今漕帮的中坚。」
听到李绚这么说,常御整个人顿时默然。
他晓得李绚说的没错,漕帮老一辈四大堂主,死的死,退的退,如今在位的,都是些年青人,他们的心忖量法,和当年那些睹识过大唐雄风的老人完全不同。
「司马,要不要赌一赌,就赌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新林府折冲都尉失事,果毅都尉失事之时,漕帮十万子弟,会不会安静如昔。」李绚说到这里停留了下来,眼光深邃的看着常御:「司马也是通读史书之人,当知在此种情形之下,最要不得就是迟疑犹豫,难道司马也要赴曹昭伯后尘吗?」
曹昭伯就是曹爽,当年魏晋之时,司马家篡位,司马懿指洛水为誓,表现自己决不辜背曹爽,否则有违神明。
曹爽废弃了最后的抵抗,相信了司马懿的誓言。
最后被夷灭三族。
后人有云,司马懿背洛水之誓,家国无信,最后才有三百年五胡乱华,原因皆在于此。
大唐也好,前隋也罢,完毕的就是这三百年五胡乱华之世,故唐人格外重信。。
然而,如果真的要他们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他人虚幻的诺言之上,那就太天真了。
有过一次经验的人,又会随便相信谁。
「十万漕帮子弟啊!」李绚伸手拍了拍常御的肩膀,语气繁重的说道:「司马,就算是为了这十万漕帮子弟,也要让漕帮稳一稳,况且我等也不是真的要对付许继,一切唯证据说话,不诬陷谁也不构陷谁,但但凡查到谁了,就必须严办。尤其是查到和天阳教有勾连之人。
司马,到时究竟是抄家灭族,还是流放三千里,就是你们的事了。」
一句话说完,李绚打马快行,连忙就超过了常御。
常御刚刚抬起头,就看到穿戴红衣金甲的丘贞沐带领一队千牛卫士,手握千牛刀,高骑大马,紧紧的跟在李绚之后,朝着康德坊而去。
一瞬间,常御的脸色彻底肃然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念起,李绚不但是南昌郡王,同时还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
千牛卫是天子亲信,他们出动,历来都是有人涉足到了大案要案。
别说一个广陵县子,只要找到现实证据,就是窦玄德,他们都敢动上一动。
常御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如今来的不是百骑司的人,那些人一到,扬州连忙就是一场血腥残杀。
「唉!」无奈的感慨一声,常御只能跟在李绚和千牛卫的死后,朝着康德坊而去。
康德坊,位在扬州城东南,东临蟒肠河,位置绝佳,环境优美。
城中不少官员和富户都在这里置办别院,一时地价高涨。
今日,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士悍然的闯入到了康德坊,他们不但野蛮封闭了坊门,甚至还派人调兵直接堵住了蟒肠河上下游,任何船只不得通行,违者即刻以反叛论处。
坊中人家各个愕然,但没人敢胆大妄为,只是探出头去探望情状。
康德坊中街最靠东的一栋大宅,占地至少有十几亩,方圆广大。
青墙绿瓦,垂柳绘舫。
远远的看上去颇有一股诗意美感,可就在宅院四周,明里暗里不晓得有几人在警戒警觉。
突然,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凄厉异常。
瞬间,十几名外围的明暗哨,同时从隐身处奔出,然后快速的退回到了宅院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整队的府兵士卒直接杀到了宅院之外。
李绚停马站在宅院之外,身边停着丘贞沐和一名身穿
鱼鳞甲的校尉。
「传令,周校尉,一队准备木梯,登陆院墙,盘踞高处,院内之人,凡有异动,即刻射杀;两队准备木锤,冲开院门,进入之后,但有抵抗,格杀勿论。」
李绚坐在高头大马上,冰冷无情的声音穿入到了丘贞沐,和校尉周申的耳中,同样也传入到了紧跟着赶来的司马常御的耳中。
常御的脸上满是愕然,然随即赶紧呼喊:「周校尉且慢,留步。」
常御赶紧过来推住校尉周申,然后才满脸无奈的看向李绚:「王爷,长史调集两队府兵只是为了利便行事,可不是为了攻城伐战而来的,一个小小的院落,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常御真的有些吓着了,李绚一到,连忙就是一副喊打喊杀模样,仿佛眼前的底子不是大唐子民,而是敌对反叛。
可偏偏不知为何,校尉周申十分听从李绚的号令,并且在后方,小型云梯和撞车曾经被运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对准了眼前的庄园,随时准备杀入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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