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砰”一声巨响。
假如说刚进门的时候,容先生的表情只是稍有些严厉,那此刻他的神色曾经阳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的怒意肉眼可睹:“混账!谁教你说这种话的?!我们家算什么东西?你从小就是在城中村里长大的,祖祖辈辈都是贫人。我们有什么脸可丢?”
他怒不成遏地骂:“你觉得娶季巨细姐丢了脸?那你跑去跟人成婚干什么?再让我听到这种混账话,老子第一个先打死你!”
容先生的出身不高,怒火之下用词粗鄙,带着直白的脏话。
季欢却半点不觉得刺耳难听。
她怔怔地听着,感到那些话像是重锤敲击在她心口的鼓面上。
“砰!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她给锤穿了似的。
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她的心口又闷又热,一股酸气涌上鼻尖。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容先生还在骂:“倒退几年还在学校里打架的臭小子,走了点狗屎运发达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是不是?人家季巨细姐一个女孩子,漂亮成那样,学历好出身好教化好,你也配嫌弃?”
他气急了甚至念去拖鞋揍人,骂骂咧咧:“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容先生长得严厉,发火的时候瞪大眼睛,看起来格外暴躁。
季欢却半点都不怕,心窝里暖暖的,甚至还有点念笑。
她念,她总算晓得容琛和容南星像谁了。
如出一辙。
“老容。”容太太及时制止了容先生的家庭暴力。
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又木讷的中年妇女,从进门的时候对待季欢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带着点微不成查的讨好。
此刻却也脸色不大好看。
“阿琛,妈妈晓得你不是那种要面子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她沉声问:“你不喜欢可以不成婚,结了婚季巨细姐就是你的妻子,是你要相伴一生的人。你们是夫妻,是家人,你怎么能说这么过分的吗?”
季欢有点模糊:“过分吗?”
家人。
她听过许多遍,意味着她要谦让,要包容,要多加照顾。
但容太太眼里的家人仿佛有着不一样的定义。
“啪!”
容太太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她气狠了,质问:“你自己听听过不过分?人家季巨细姐都没嫌弃你人高马大学历低,活得糙还惹是生非。你有什么可嫌弃的?”
容太太:“你该不会也赞成外面那些谣言吧?”
“什么那个姓庄的抛弃季巨细姐,是季巨细姐魅力不够留不住汉子什么的。”她义愤填膺:“我呸!毁掉一个女人只要搞点花边新闻就行了。明明是庄家那个臭小子欠妥人,做出这么寡廉鲜耻的事情。那些人不嘲笑他,反倒嘲笑季巨细姐?”
“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容太太:“你要是也敢这么念,干脆让你爸打死你算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么蠢的儿子!”
季欢怔了怔,眼圈不由有些发红。
婚礼曾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应该是庄煜的错。
就算是她的父母至亲,也只是指责她,没能更好地拿捏住庄煜。
好像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做出过什么孝敬,不管她把季氏发展成什么样,一段失败的感情就足以否定她整个人。
最亲昵的家人觉得她难看,素未谋面的两个陌生人却愿意在别人议论她的时候,为她仗义执言。
季欢的心口鼻腔发酸,心脏鼓鼓胀胀。
从未体验过的,被维护的滋味,陌生又令人珍视。
她一时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响反映,坐在沙发上抿紧了唇。
那张属于容琛的脸,本就冷硬的线条越发紧绷,像是在表情爆发的边沿。
容太太到了嘴边的话一支,讪讪沉默。
她念,她大概又搞砸了。
明明之前念过,必然要好好顾惜跟儿子相处的时间,不要再吵起来闹得不欢而集。
结果还是没忍住。
她念,容琛大概又要怒形于色,一言不发地离开。
心里难得,容太太闭上眼睛,却没有后悔。
这些年是他们做父母的失职,才会让孩子们跟他们离心。她晓得是他们的错,却不晓得该怎么挽回。
那也总不能任由孩子,在过错的不雅念上越走越远。
容先生满身也僵硬,有心慌张气氛,说出口的话却硬梆梆的:“怎么?还念跟你妈发火?你妈还不都是为了你费心!”
容太太无奈地在心底叹气。
她念,得了。
好不容易儿子成婚,跟儿媳妇第一次睹面,就这么毁了。
看两人满脸慌张和伤心的模样,季欢怔了下:“我……没有。”
她说:“我晓得妈说这些是为了我好。”
容太太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容先生眼睛瞪得更大了。
季欢心底有点慌张,小心道:“谢谢爸妈……?”
她对容琛莫名生出点羡慕。
能被这样一对父母爱着,必然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容太太的眼睛突然红了,嗫嚅道:“傻孩子,跟自己爸妈道什么谢……你能大白就好。好好跟季巨细姐过日子,晓得吗?”
睹她要哭,季欢更慌张了。
“我晓得我晓得。我从来没看不起她。”她手足无措:“妈你宁神,我们好好过日子。你们,你们别叫她巨细姐了,多生疏。叫名字就好。”
容太太迟疑:“这……好吗?”
要不是容琛争气,他们家跟季家本该是云泥之别。
别说把季欢娶回家当儿媳妇,跟人家说句话都不敢念。
“当然!不是都说是一家人吗?”季欢哭笑不得,心底又发暖。
容家父母显然是真的觉得她好,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她撒了个善意的谣言:“她说过她不介意的,她很念和你们好好相处。”
容太太利落索性地应了一声,一连串道:“太好了太好了!”
氛围前所未有的融洽。
季欢原来就是讨长辈喜欢的性格,斯文守礼,又体贴细腻。
博学多才,不管说什么都能聊得头头是道。又不会因为身份学识而自觉高人一等。
容先生和容太太虽然依然小心生疏,但较着很开心,一个劲儿地给她塞吃的。
看着推到面前的橙子,季欢刚要说话,她的眼前突然花了下。
紧接着,面前出现了生悉的大门。
季欢:?
身体刚刚互换回来,坐在沙发上肚子饱饱,还在被塞橙子的容琛:?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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