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酒,您说什么?」
湖畔,武学上舍山长忙于煮酒,正在调制爽口小菜的韦博士回首,睹大祭酒一动不动望向远处,眼中,尽是眷恋。
玄天两十五年三月,春光春色媚,万物新生,大华国子监大祭酒卒,享年八十有七。
浩然正气乃人间全部不正天敌,在柴天诺之前有,却从无这般数量,便如大日横扫,幽冥煞气集失,血河瞬间溶解,血河老祖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云烟集失。
柴天诺招手,虚空固结一枚略带血色的珠子,落于手,无数影像汇与脑海。
仙人弃之不用的肮脏血池,一满身血红稚子走出,虽为妖邪,秉承惨死之人怨气,但天生亲昵人类。
怎料走入村镇,驱逐的不是善意,皆是恶念!
棍棒加身,妖邪称呼不息响起,千般分辩无人听,最终被斩杀抛至荒野,却于月色下更生。
一次两次三次,亲昵变为厌恶,将要烟消云集时却得牛妖一族支留,真心诚意关切,弱小终成巨擘,人族遭遇灭顶之灾。
人皇斩境,非不能灭,只是怜悯,借仙家无上存在至宝封印,期盼时间磨砺消去怨恨,携亿万魂魄转生。
谁知时光流逝,看守仙家行事不正,怨恨未消半点反倒积累如山。
因果际会,陨星落洞穿大世壁垒,终能联系妖界。
其时看守仙家被清风明月斩杀,血河老祖失去钳制,快速恢复,念要进入人间大世残杀,报人皇镇压之恨!
「待我脱困,定灭人间,让人皇传承,消融天地间!」
柴天诺轻轻摇头,手掌用力,珠子立时粉碎,此中怨念恶意乃至记忆完全集失,碎屑化作无数魂魄漫天舞,直至集失,终能再入轮回大道。
正衣冠,柴天诺冲一处仔细叩拜。
将将便有感到,大祭酒去了,心中有哀,却不重。
终究重入轮回,开启新的人生篇章,爱他者心伤且慰,恨他者,时间流逝,终淡漠。
「仙家至宝自成世界,难不成,又是一个剥离的神宵玉清府?」
柴天诺挑眉,看着火线妖界屏障轻摇头,手中霜离,却是冲着他处落下,那里,与己有缘。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一步跨过两界,入眼处情景让柴天诺微怔。
天幕垂落,繁星与长河闪烁,照映点点星光,一轮明月高挂,万水千山柔,天地间,喧闹到了顶点。
跨境前柴天诺心中凝重,总以为将要直面危机重重的世界,哪知入眼却是这般宁静祥和的夜色。
若非天地间有充盈无比的灵气存在,柴天诺都要以为,自己并非进入异界,而是来到大华秀丽南都。
手轻抖,霜离化作发簪插于髻,柴天诺于空中飘落,有无数荧虫伴随。
脚尖点下波纹荡漾,落处乃大江如镜水面,青山绿水悠长,一条乌篷停与江边,因波纹微颤。
环首细看,柴天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到,但觉一切皆为美好,不艳,入眼却是异常的舒润。
踏水面而行,来至江边乌篷船旁,睹有幽幽灯光透出篷体,柴天诺稍作犹豫,轻敲船帮问:
「渔家可在?」
话音刚落乌篷船仓的竹帘棉挡便被人卷了起来,一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渔家,慢慢走了出来。
「书生可是要渔获?」
「这些日子气象有些阳冷,渔获甚少,船上除了两尾江鲤,其他却是没有了。」
看着慈眉善目的老渔家,柴天诺拱手,轻笑着说:
「老丈,两尾足矣
,不知可能用江鲤整治些饭菜,我来江边游玩,一时迷恋风物,却是记了进食,此刻脏腑着实有些饿了。」
这话说的有些问题,哪有人会半夜三更来江边游玩?
便是月光霜白视线也是不好,再加上江边地滑,一个失慎,怕就睹了阎王。
柴天诺是故意如此言语,因为这方世界与他的感受,无论风物气息,都和悦的让人心醉。
听闻柴天诺说辞,老渔家未有半点疑惑,只是连连点头,笑着说:
「当然可以,只是手艺寡淡,书生莫要嫌弃。」
「怎会,有的吃便不错了,哪还能挑三拣四!」
柴天诺轻摇头,老渔家侧身请柴天诺入了船舱,自己则去船尾,与水仓取出两条活蹦乱跳的江鲤,就着月色手脚利落的整治起来。
进入船舱四下打量,只一矮桌摆在中央,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船舱狭窄,难得的却是颇为干净。
撩起月白长衫前襟,柴天诺与柞木桌旁跽坐,睹船舱光线暗淡,便拿起桌上粗针挑了挑灯芯,并用剪刀把黑掉的灯芯剪下少许,舱室立马明亮起来。
将将曾经探查过,老渔家身上无奇异之处,就一寻常老丈。
不过大世这般年纪讨生活的渔家,普通都不修边幅,经了岁月受了苦,眼睹便要归去,就不再器重外在。
可眼前这位却不同,年龄虽大,拾掇的却是异常干净,穿戴也是规整,没有半点凌乱,一看便是板正人。
船舱里也是如此,清扫的干干净净,便连一点灰尘都寻不到。
也无那种舱室经年累月产出的霉腐气息,反倒带着点小兰花的香气,属实让人心里熨帖。
念念地裂谷的血腥杀阵,虚空里呼啸飞舞的血河煞气,再看看眼前喧闹情景,柴天诺怎么也无法将这宁静的世界,和之前联系到一起。
便在柴天诺思索的功夫,老渔家曾经整治好饭菜,并摆到了桌上。
一竹筒冒着热气的鱼粥,一条清蒸江鲤,还有一小壶米酒,究竟食材只有两条鱼,这般已是足称丰盛。
柴天诺用汤匙品一口鱼粥,不带半点腥气,鲜甜无比,吃一口江鲤,肉质嫩滑弹牙,米酒也是爽口。
菜式虽然单薄,却出奇的好吃,甚或说,柴天诺这辈子,便从未吃过如此沁暖心肺的饭菜!
放下心中诸多困惑,柴天诺仔细吃完这顿超越预料的渔家饭。
走时柴天诺与老渔家一粒碎银,老渔家千恩万谢的接了过去,他晓得,两条江鲤值不得几个钱,这是贵人的犒赏。
离开江边,柴天诺来至青山半腰亭,静静看着霜白月色下的风物,尤其是江边那条小船,身影许久未曾移动,仿佛一座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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