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睹师父抬起的手臂还是未曾落下,李长庚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在门板上叩叩叩敲了三下。
“莫是没人?”
李长庚屈指再敲,不多时院内传出脚步声,听其落地声响,应是在蹦蹦跳跳行走。
柴天诺困惑的说:
“难不成是书院的学生?”
前些时日的书信往来义父说的大白,曹叔曾经入境陆仙,携家人去了西北,听说去虎踞要塞做了守城将军。
曹老太爷已于几年前病逝,了无悬念,也该做些自己念做的事了。
听闻这个消息时柴天诺也是感慨不已,曹叔也是花甲之人,却依然有报国之心,属实令人敬叹。
伴随门栓取下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一年龄七八,身穿青色对襟短褂,头扎丸子头的小儿,好奇的从门内探出头来。
看着一身整洁道人打扮的李长庚,小儿本待开口,却发明他死后有大批备甲持械军士,吓得门也顾不得关,转身便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
“娘亲、姥爷,外边来了好多武人,都挎着大刀好生吓人!!!”
呼喊声带着颤音,却是清亮无比,柴天诺望着有些踉跄的背影笑了。
小儿面容姣好,依有数六七分玉珍儿幼时的模样,再加上那声姥爷,身份不言而喻。
望着院内有些陌生的情景,柴天诺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那个幼小稚嫩,总喜欢缠着自己讲故事的玉珍儿,如今竟然曾经有了孩子,岁月真不经过。
不多时院内房门作响,一位身穿绛紫裳裙发髻插着雪白凤尾步摇,长相格外明艳的妇人,搀着一位身穿青色长衫须发尽白,面容清瘦儒雅的老者,慢慢行了过来。
将将那小儿躲在老人死后,扯着长衫一角,露着半张脸,好奇张望。
置于死后,还有两位持刀军士护卫,看其打扮既不是府兵也不是乡兵,反倒有些封王府中甲兵的感到。
来至门前,老者看着身穿素白道袍,身架高峻威武,面容端正隐含威严的李长庚,被他微微放光的双眸吓了一跳。
略略不乱心神,老者拱手询问:
“这位道长,我这里不过一小小教书学堂,与外部牵扯甚少,您带官兵登门,可是寻错了处所?”
两位甲兵满脸凝重,院外之人身上皆带萧杀,必是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老兵。
且那道人更是不凡,背背巨刃气息如海,必定是超越念象高手,若是有事,凭己两人绝对不是对手,是不是要发出求救旌旗灯号?
便在甲兵摆布思量时,李长庚也在打量院内之人,心念这位老者,应该便是师公了吧?
正衣冠,李长庚未行道礼,而是与读书人普通叉手,尊敬问:
“这里既是若林书院,那您便是院长柳若林先生吧?”
“正是柳某,院长不敢当,不过一教书先生,不晓得长因何而来?”
若林先生回礼,对方既然如此说,那必然是找自己,不过看其态度,应该不是恶事。
李长庚咧嘴笑,冲一旁摆手,向秀上前一步站齐,叉手躬身:
“弟子李长庚、向秀,拜睹师公!”
若林先生先是一愣,紧接脸上便露出惊喜神情,已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前些时日文道便在疯传,当今文圣竹林先生将要南下,别人不知文圣身份,若林先生自然知晓。
不过若非书信通了,若林先生也是不敢相信,那位当世圣人,竟会是自家大儿!
闾左之地育新生,百里竹海显圣迹,教化北域十万万,写书立传震惊世界,更有竹林七子传承。
与之前飞升带来的悲恸相比,显圣与若林先生来说,只有喜!
若林先生伸出哆嗦的双手将两人扶起,看着他们,用更加哆嗦的声音说:
“无须多礼无须多礼,子曦教导的好,子曦教导的好!”
“对了,你家师父在何处,可有一起回来?”
话音刚落,柴天诺便来到老人身前,双膝下跪,看着年华不再的义父,颤声说:
“义父,子曦回来了,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未曾回返,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若林先生望着双膝跪地行礼,年龄已近不惑,岁月与面上留痕,非但无有半点沧桑反而更加儒雅脱俗的柴天诺,泪水奔涌而出。
两十余年未睹,大儿已成世界翘首,兄长嫂嫂,你们可以瞑目了!m.
颤巍巍扶起柴天诺,若林先生上下打量许久,欣喜的颤声说: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好男儿岂能做恋家小子,当行遍世界立志长远。”
“如今你历尽世界沧桑终成仙圣,教化世界与民大利,义父心中无有半点埋怨,只有万般欣喜。”
“惜兄长嫂嫂去的太早,若能看到你今天模样,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柴天诺扶着若林先生轻点头,一旁妇人已是哭的梨花带雨,便是脸上精美妆容都花了。
望着丰盈许多但面容与别离时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些许皱纹的玉珍儿,柴天诺轻笑,似若当年如龙少年:
“玉珍儿,两十余载不睹,为兄脑海里你还是碧玉年华的模样,未成念今日一睹,都已为人父母了。”
话音刚落,玉珍儿便猛的扑进柴天诺怀中,也不管顾忌,只是死死的抱紧他,放声大哭的说:
“哥哥,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别人都说你飞升了!”
“娘亲担心死了,全日念起便哭,可念杀玉珍儿了!”
望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妹子,柴天诺忍不住咧嘴苦笑,三十郎当岁,还是个王妃,可这脾性还是和小时普通无两。
扶起玉珍儿,从袖中取一干净棉帕帮她擦脸,一如小时模样。
那时好不容易代笔赚几枚铜板,柴天诺总是与玉珍儿买些可口吃食,小姑娘嘴馋吃得到处都是,柴天诺便一遍一遍为她擦拭。
把泪痕妆容抹去,玉珍儿面容更显清秀,柴天诺笑着说:
“已为人母,怎的还是这般小儿脾性,便不怕被孩子笑话?”
“才不会呢,欢儿若敢笑我,打肿他屁股!”
玉珍儿哭笑着说,转身一把将躲在若林先生死后张望的小儿扯了出来,指着柴天诺与他说:
“这便是娘亲与你父王时常提及的兄长,快叫舅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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