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进城的王远变化了形貌，看起来就像是个毫无特点的普通书生。
在得知了建明天子周温睿曾于此潜邸，以及可能与凰妩的关系之后，他就暂时不敢让小女鬼再显露人前了。
山阳城中大几率有人曾经睹过凰妩，冒然现死后果难料。
之前将名字告诉了蛇精姐妹倒是无所谓。
小女鬼生前好歹也是个宗室贵女，除了父母至亲之外，外人完全没机遇晓得她的闺名。
“倒是那位薛公子，这个时候应该曾经支到我送的礼物了吧。”
定下坑杀计策之后他就没再多理会。
一个无官无职不受龙气保护的杂碎还敢这么跳？
在凡人眼里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在王远这种掌握着诡谲手腕的术士眼中，只是一条可以随意打死的疯狗罢了。
自己不支他，也早晚会有人支他。
那些脑子不一般的邪魔外道，难道还会只杀好人不成？
反倒是他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才真的让王远感到有些意外。
“无所谓，就算他运气好，一棒子打不死，改天再打一棒就是。
天诛国贼，人人有责！”
并且无论这坑杀计划胜利与否，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哪怕将来死了独生子的那位薛相要报复，毫无所惧地迁怒于无辜，最多也只能去找巡水将军郑完。
跟王远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只是念念那个被人往死里坑的天子老儿，多是自己家的亲戚，王远心底照旧忍不住感喟：
“一个薛东楼又算得了什么？这些贪官蠹役底子就杀之不绝。
有这么多拖后腿的人，建明天子就算再怎么励精图治都没有什么卵用。
拼了命地修修补补，大炎王朝这条大船早晚还是要轰然沉没，重新洗牌。”
有谁睹过历史上哪个大一统王朝能够中兴的？
一次都没有！
有谁又睹过大一统王朝变法胜利的？
同样一次都没有！
因为受限于农业社会的本质，在外部环境没有出现巨大变化，比如出产力爆发的前提下，大一统王朝每年的产出几乎都是固定的。
没有增量，只有存量。
所以每一次的改革、检验考试，实在都从没有做大蛋糕，而只是在将蛋糕重新分配。
必然会侵犯既得利益者的份额。
谁是既得利益者？
自然是朝廷供养了几百年的庞大官僚士绅集团。
由上而下的改革就是我杀我自己。
积重难返，当无数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跟你作对的时候，就算是神仙下凡都无法复生。
“只不过...”
王远从今天到现在心里一直有个困惑没有对凰妩说出来。
好歹是一位天子，哪怕受到朝臣再多的掣肘，所能调动的资本照旧如山如海。
然而，小女鬼在北邙山躺了十五年，却从来没有人去寻找过她。
就跟凰妩的母亲从来没有回过北邙山一样，全都隐隐透着诡异。
究竟身为天子，就算是请世代受朝廷供奉的“太乙玄兵道”或者“龙象道”，这两家旁门的掌教元帅出手都没有问题吧？
可惜，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
并且姨娘本质上可是一位龙爪槐树妖啊，周温睿能带着一位妖精回京登基吗？
在将这些念法拼凑之后，王远不由自立就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心里这么念着，他的眼前曾经现出一片坐落在“落霞湖”畔的庞大宫阙殿宇。
这泾王府看起来虽然有些老旧，远远比不上当初尹藩经营了两百年的洛阳王府气派，却照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
四周围绕着高峻的城垣和四座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仿佛是一座小型的皇城。
只是油漆略显斑驳，看起来有些萧条的模样。
王远举止从容，像是闲逛一样靠近宫门，身体骤然塌缩像一张纸片一样，从东门“体仁门”紧闭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经过聂红缨附体，使令【万人敌法】与郑完一通好杀，顺便将肉体记忆也留下了大半，让他向着“通灵变化”再次迈进一大步。
《武经三十六书》中有对此等境界的描述：
“能大能小，能短能长，能软能硬，能柔能刚。
身随长大如勐虎，将身缩小如狸猫。
能软柔者，自然刚者灵也！”
有聂红缨一起帮他控制身体，做到这一点已然毫不辛苦。
穿门而事后，眨眼之间他就来到了一片草木略显混乱的花园里。
仿佛是有人在打理，却又打理得漫不经心。
“要说泾王不受宠，受封的偏偏还是周温睿底本的王爵。
说受宠，却又早早打发就藩，常年在海上带兵守卫大炎海疆，不但没有成亲，就连王府中的用度也比年削减。
这位兄弟貌似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王远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就从郑完那里提早将这泾王府的情况打探了个一清两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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