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大明弘治十四年的乡试轰轰烈烈的开考了,半夜三点多,夏源就被夏儒喊醉,洗漱之后,先是灌了一大碗姜汤,然后才拿上考具,一道往贡院而去。
来到贡院之时,这里曾经围了不少的人,不过因为时间太早,天色还乌漆嘛黑的,除了考生之外,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照明的杂役。
有相生的考生互相打着召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夏源杵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大多都是一些慰问,然后就是说一些某某兄今次必定高中的吉祥话,没什么太大营养。
不过有一个顶好的消息。
据这些考生所说,今年南京应天府的乡试主考官是王华,也就是王守仁的父亲。
这个消息着实让夏源紧了口气,天不幸睹,自从不小心弄疯了圣人之后,他这两天躲在客栈里都没敢出门,生怕王华正派人四处搜寻自己,究竟自己弄疯了人家的儿子。
就连来参加此次乡试都是心惊胆战的。
现在好了,王华去南京掌管乡试,估计早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京城,也就是说他不晓得王守仁疯了的消息。
嗯,就算晓得了他肯定也回不来。
真好啊。
与‘举目无亲’,站在原地发呆的夏源不同,夏儒这是第四次来参考,一回生两回生,他早已有了生人,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向他打個召唤,当然,少不了一番今次必定高中的吉祥话。
对此,夏儒自然是回捧过去,你来一句我能高中,我就说一句你能夺魁。
商业互吹呗,谁不会。
这时,一道鞭响净街,啪的一声脆响振聋发聩,寡人纷纷精神一震,随后便听有人高声道:“诸生员静听口令,都肃静,准备列队入院。”
一下子,全部声音都戛然而止,刚才还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瞬间绷紧了脸,如临大敌。
在场寡人无数个日夜的苦读,不正是为了这一天,是一朝中第成为举人老爷,还是继续当个寒窗苦读的贫酸秀才,只在今日。
因此方才大家虽然呼朋唤友,说说笑笑,可本质上,不免带了几分给自己壮胆的意思,
而今听到要列队准备入院,开端考试,几乎全部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莫要慌张,摆布不过是乡试,此次不中下回再考便是。”夏儒悄悄凑过来,冷不丁对着夏源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他的脸紧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夏源,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而反不雅夏源面色照旧如常,看着一点都不慌张,也是真的不慌张。
他对此次乡试原来就没有报什么盼望,只当自己是来认路的,睹识睹识传说中的科举是个什么模样。
他都念好了,此次没考中,回去就说施展失常,这样又能再等三年。
反正自己还年青,不过十七岁。
贡院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大开,紧接着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兵士明火执仗的出来,队列两行,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几十个书办小吏跟在后面,此中有十来个人抬着几张书案,剩下的人也没闲着,好几个木质屏风跟着抬出来,连同书案往门口一摆,顺次排开。
这帮人的职责就是给这些秀才们搜身,检查一个个进门的考生有没有夹带小抄,若是发明有夹带的,放在洪武年还好说,也就是被逐出考场,不准再考。
但成化年改了规则,发明有夹带的,直接治罪,摁翻了就上廷仗。
前头出来的那帮丘八最爱干这个。
看着挺没人权,但最没人权还在搜身的方法上,跟童子试以及院试不同,乡试相干重大,容不得一丁点的马虎。
因此每个鱼贯入院的考生都得先去屏风后头走一遭,进去之后把衣服脱光,鞋子,袜子也统统脱下来。
总之,满身上下什么也不能留。
要晓得这会儿可是秋天,还是凌晨四点多摆布,冷风呼呼的吹着,穿戴衣服都嫌冷,还得脱光。
年青点的还能抗住,上了年龄底子经不住折腾。
夏源就看到前面几个被搜身的老秀才,牙齿哆嗦着从屏风后头出来,然后满身打着摆子进去。
来之前,夏儒没好意思和侄儿说搜身还要脱光的事儿,一时间不大白此中缘由,夏源不禁肃然起敬。
“那几个老爷子得了癫痫还念着考试,真是我辈表率。”
夏儒嘴唇蠕动几下,这才悠悠的道:“那是冻的。”
“冻的?”
“.....”
沉默了一会儿,夏儒还是说了实话,“纳贡院考场之前要搜身。”
“所以...”
“搜身要脱光。”
“连条底裤都不给留?”
“....不给。”
“.......”
俭朴两句话,夏源就被整破防了,不晓得大明的科举能不能临场弃权?
在线等,挺急的。
正在这时,此中一方屏风旁的书办唱名道:“北直隶大兴县夏家庄夏儒,还有,噢,也是大兴县夏家庄的,夏源,两人进来搜身。”
点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去,一张屏风里能一次性搜查两个。
而夏儒和夏源是叔侄,又是一起报的名,两人的名帖自然是在一起,对此,夏源只念说,“好尴尬啊。”
夏儒悠悠说道:“往年叔父更尴尬,都是与不认得的人一起搜身。”
“那先前那几个与叔父说说笑笑的人是....”
“俱是与我有坦诚相待之谊。”
神特么的坦诚相待之谊。
夏源一时语塞,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处吐起。
“走吧,咱们进去,待会儿会很冷,不过不妨事,咬牙挺一挺便过去了,何况早上还特意喝了姜汤呢。”
“噢...”
夏源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跟在旁边一同转入屏风,然后就快进到叔侄两人的尴尬时间。
叔侄俩一并脱得赤条条,然后就是被一顿摸,头发,腋下,脚指头缝,还有...总之,只要是便于夹带的处所都要检查一遍。
最后在检查之人的一声‘并无发明夹带’之后,两人一齐紧了口气,默默的把脱下的衣服穿上,然后一声不吭的往门内走去。
妈蛋,此次要是没考中,再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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