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薄暮降临。
中州,灵兽山脉之外,一座与镇子扞格难入的院子坐落在南镇北部。
两名镇妖司的护卫守在院门外。
少女脚步急忙而至,两名护卫睹来者面貌生悉,应了声“少镇使”,没有多余的动作,迅速打开院门。
叶冰进入院子,死后的门随之关闭。
“那位叫黄宣的斩妖人怎么样了?”她没有迟疑,看到穿戴炼药师衣袍的镇妖卫,开口便问。
“他死了。”
那名镇妖卫的死后,一张白布盖住少年的遗体。
少女皱了皱眉。
那穿戴炼药师衣袍的镇妖卫低声道:“死于狼王的突袭,重伤,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叶冰的眼神困惑,先是瞥了眼勘验的镇妖卫,随后走到遗体旁,掀开白布。
在确认少年生机确实完全隔绝之后,她盖好白布,眼神霎时变得无比凌厉。
少女转过身,质问道:“山脉之中明明有符文阵,为什么第一时间你们没有派人救他?”
“时间不够……”
“时间不够?”叶冰眼神一变,指向趴在少年遗体旁的少女,“那她为什么没事?”
“是那个引气境的少年救了她。”
背责勘验的镇妖卫还没开口回答,宁正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的阁楼上。
他扶着楼梯缓缓走下来,神情凝重,边走边说道:“此次的悬赏本就危机四伏,难免会有斩妖人殒命,冰儿,你怪他们也没有用……”
“那头两阶狼妖首领行踪向来诡异,镇妖司在接到它出现旌旗灯号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能救下瑶兰姑娘曾经属于不易。”宁正山走到白布盖着的遗体旁,只是看了一眼。
“对于斩妖人来说,他们终究会死在灵兽山脉里,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冰儿,你要大白这一点。”
“冰儿,不大白。”
少女将腰间的佩刀取下,提在手中。
“冰儿从进入镇妖司以来,从未和那些变异的妖兽正面遇到过,我不晓得镇妖司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镇疆司戍边、羽林司守护皇族,而我们镇妖司,仿佛从未真正出面镇过妖兽!”少女声音清脆,“难不成,我们拿着帝国的资本,就是为了在这个院子里看别人以命为帝国出力……”
“冰儿!”
少女正说着,宁正山溘然的一声轻喝,喊停了越说越冲动的叶冰,低沉道:“他们可不是单方面的为帝国出力。”
“帝国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资本,是他们主动来到斩妖镇,自愿进入灵兽山脉的。”
宁正山的眼神开端变得奇异,他看着一旁因为过度伤心和体力耗尽而昏过去的瑶兰,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帝国和镇妖司也从来没有轻看过这些斩妖人的命,只是尽力而已。”
“冰儿,你看到阁楼墙上挂着的那幅绘没有。”宁正山正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少女抬了抬眉,循着他所说的位置看去。
阁楼墙上,确实悬有东西,
但并不是一幅绘,而是一张雪白的布。
在这张布帛的正中,绣着一颗类似夜空残暴明星的图案。
虽然只是线条勾勒而成,但少女眼光落在其上的那一瞬,总觉得被某种外力深深吸引,眼中所睹的图案好像在跳舞,犹如火焰在攒动。
“这就是天峰令中提到的本源星火吗?”少女皱了皱秀眉,喃喃道:“可它明明只是个传说。”
“传说?从来没有人说过它是传说。”宁正山指着那幅“绘”。
院子里,全部的镇妖卫眼光也跟着落在布帛上。
老者的精神饱满,神采奕奕道:“它是真实存在的!本源星火,来自圣地星域,一百年前降临神沧大陆,就在这片灵兽山脉之中,有人看到了它!”
“也是因为这株本源星火的存在,百年间,无数灵兽受到它的影响,变异成妖,帝国因此设立镇妖司,其底子目的就是寻找这株有自我意识的本源星火。”
“可这和镇妖司招募斩妖人有什么关系?”少女听完这一番话,顿了顿问道。
宁正山眼光深邃,思绪恍然飘远。
片刻,他回道:“睹到本源星火,灵兽会变异成妖,人也一样。”
“人也一样?!”少女眉头一皱,“所以,镇妖司还不是把这些斩妖人的命欠妥命?应用他们来探实本源星火,满足……”
“难道要你们这些天峰大家属的后辈去就义?你们是看得上两品高阶丹药,还是看得上玄阶凡品的兵器?”宁正山再次打断少女,眼中长久的愤怒很快消失,无奈地摇摇头。
“冰儿,你是叶家年青后辈中最优良的人,没有之一,他们也一样,都是家属中最优良的一批人,帝国以及家属用尽资本来培育你们,为的是在找到本源星火之后……”
“到那时,你们也一样会面临死亡的深渊!”宁正山走到叶冰面前,一只手轻轻搭在少女的肩上,笑道:“你这么聪慧,能大白我的意思吗?”
叶冰颔首,没有多言。
宁正山说了这么多,少女如果这样都还不大白的话,又如何能在十七岁的年纪就成为镇妖司的少镇使。
天峰帝国寻找本源星火,无非是因为传说中,本源星火蕴含浓厚的天地灵气。
一旦真的得到本源星火,就能在短时间内造就出无数的少年天骄。
到那时,天峰帝国便可以与北州之上的盘龙帝国平起平坐,不再受其牵制,每年在花费巨大资本造就镇疆司戍边卫的同时,还要花费百万金来供奉盘龙皇室。
就义那些生活在底层的斩妖人,找到本源星火之后,再出动帝国的精锐截获,是以最小的本钱,来博弈最大的盈利。
不得不说,天峰皇室真像是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商人。
这让少女一下子念起了,自己那位高居帝都叶族族长之位的父亲。
他曾说过,皇族萧氏一直以来都任由叶族发展壮大,本质上并不是害怕叶族,而是另有谋算。
至于是什么谋算,叶族也猜不到。
“好了,冰儿,每一位斩妖人的命老夫都很器重,他们之中也有老夫所在意的人。”宁正山看着沉思的少女,支敛起凝重的神色,轻轻一笑,招手道:“将这位叫黄宣的少年好生安葬,从老夫的俸禄中拨一千金给瑶兰姑娘作为抚恤金,醉了之后由镇妖司亲自护送回家。”
“现在……启动符文阵。”
“夜深了,让老夫看看没有首领的狼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
话音落下,院子里的镇妖司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天井正西处的一座石柱前。
只睹护卫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石块,那石块上刻着奇异的符号。
将符石放进石柱的凹槽里。
很快,石柱顶端迸发出一道冲天的光柱。
远处的森林也在这时,冲出一道微光。
两道光在高空相聚,紧接着光柱上显露出西南山脉里的场景绘面。
看着光柱投影出的绘面,宁正山缓缓走近。
可随着绘面的动弹,宁正山的脸色也越发的繁重。
在距离石柱还有一段路时,老者的脚步倏然停住,他的眼里反照出一条血河。
在那条血河的两侧,躺着无数头死相惨烈的狼妖。
这些狼妖有的缺头,有的少腿,还有的甚至被切成了两半,死去的狼妖个个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成思议的怪物!
“这些狼妖……”宁正山皱着眉,说不出话。
一阶狼妖虽然只有凡人的锻体境修为,但狼的本性是抱团,三只以上的一阶狼妖,至少能达到普通修行者的锻体境后期圆满,更多的可能都可以和引气境相提并论。
怎么也不成能会被进入山脉的斩妖人队伍斩尽杀绝到这般地步!
哪怕是这些斩妖人全部联手,也绝不成能!
“调动符文阵,这条血河的上游必然是有什么脏东西,多是那株有意识的本源星火!”宁正山喝道。
“支到!”护卫上前,念起口诀,催动符石的文字力量,石柱上的绘面开端沿着血河往前变动。
突然,一道耀眼的刀光在石柱上闪过。
宁正山整个人停住原地,眼神空洞。
他的死后,叶冰走近,也在那一刻完全呆住。
少女清澈的双眸反照出一位穿戴镇妖司锦袍的少年身影。
一只狼妖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一柄断刀悬在那道身影的右侧,握着刀柄的手指间,戴着一枚刻着镇妖司官印的空间戒指。
“是他……叶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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