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薄雾弥漫在整个西安城,厚实的雪花压榨着屋舍,地面上已然结冰。
一大早,豪右士绅们瑟瑟发抖,不息的吩咐消磨人手打探消息,壮硕的家丁提着刀枪,不息地巡查。
而普通的贫民,则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蜡黄的脸上满是疲乏,昨夜让他们极度的难熬。
虽然一夜平安,但第两日,他们照旧得出门,寻找活计,不然一家人就得饿肚子。
“啊?”田老坎脸上的胡子突然的炸开,浑浊的双目突兀地睁大,满脸的不成置信。
“当家的,怎么了?”
瘦得犹如麻杆的妻子,穿戴围裙,迫不及待的赶过来。
“你看——”田老坎提着竹担,指着窗外的街道。
妻子好奇,小心肠探出了头。
只睹,那黝黑结冰的街道上,此时却出现一队士兵,一个个挥舞着长锹,挥洒着汗水,不息地铲除积雪。
几乎每隔三五尺,就有小雪堆,骡车慢悠悠地走着,将这些积雪运走。
出了积雪,在地下沟渠,街道的旁敲侧击之地,大量的污秽杂泥,也不息的被挑出来,被运走。
曾经肮脏不堪的街道,此时竟然变化了模样,让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公民,颇为不适应。
而更难以适应的是,这群干活的,竟然是今天交兵的丘八们,这群耀武扬威的武夫,竟然干活了?
一瞬间,街面上许多的门窗被打开,探出许多的脑袋,一个个满脸的好奇,仿佛是在看戏普通,津津有味。
即使饿着肚子,但这般新奇的事,却让整个西安城热闹起来。
被围不雅的将士们,一个个则脸皮子薄,被看得通红,扭捏着屁股,静心苦干。
王纯青一睹那满脸胡渣的李齐,矮小的身材,硕大的屁股扭着让人反胃,他上去就是一脚:
“你小子,害什么臊,又不是绣楼的巨细姐,令人恶心。”
“把总,这能一样吗!”
李齐低头,眼光偷偷地望着,翁声道:“那么多人,还有好多巨细姑娘呢!”
“呸!”
王纯青浑不在意,吐了口唾沫,对着手下们,大声道:“都给老子好好干,今天算是亮个相了。”
“干活虽然累,但要是被哪位姑娘看上,可是你们的福气咯,老子亲自为你们说媒。”
“当然,你们谁要是不念干了,也能够回去……”
这话,瞬间就激起寡人的心气。
“把总,俺们不好什么姑娘,就是念着出把子气力!”
大屁股的李齐,撑着嗓子,高声道。
“是嘞,咱今天把闯军打得大败,今个造福乡里,俺们心中乐意。”
“俺们就是喜欢西安,秋毫不犯,每月饷钱两两白银咧,不干点活心里头对不起豫王……”
这些话语一出,虽然嘈杂,但却让街坊的门窗推得更开了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娇羞模样越发的清楚。
这下,活也干的愈发利索了。
几乎一个上午,偌大的西安城,就曾经齐整干净,仿佛重新建造了一番。
而一番清扫工作后,西安城的公民也慢慢接受了秦军的归来。
当然,更慌张的是,陕商控制的商铺大门敞开,瞬间就激活了市场。
西安城,彻底的活过来了。
午时,以伍为单位,大量的秦兵敲锣打鼓,走街串巷,不息且重复地喊着:
“豫王归乡,荣归家园,秋毫无犯,邻里无忧,公民太平……”
稍微懂点文字的,立马就彻底放下了心,原来是乡兵,自己人。
在如今,许多公民甚至一辈子没出过西安城,具有浓厚的乡里情怀,乡党的份量极重。
同样,即使是再凶残的军队,对于老家也不会太甚分,甚至可以做到秋毫无犯。
例如狗肉诗人将军张宗昌,对山东极度搜刮,但却在老家莱州修桥补路,殷勤而又体贴。
这种乡党情怀,在明末尤甚。
耳听这般清脆的陕话,朱谊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望着下方热闹的街巷:
“西安,定了!”
“殿下的法子甚好。”
王光恩忙不迭奉承道。
一旁,冯显宗双目通红,充满了血丝,拿着一本账本,呼吸急促:
“殿下,经过一夜的核算,如今算是粗略的得出来损获。”
“先告诉我,闯贼俘获了几人的走了几。”
朱谊汐面色红润,显然昨晚一夜安眠,气色不错。
“是!”冯显宗点点头,被打断了思路,他忙翻了几页,才道:
“战场上俘虏的闯贼,约有九万人,被咱们打死的,只有一万五摆布,踩踏、误杀、推搡等,大约万人。”
“逃窜四集的有近五万,此中追随李自成而走的,只有不到万人的骑兵。”
“西安城内被迫投降的,近三万人。”
“也就是说,即使算上那些倒霉蛋,真正的死伤,不过三万人?”
朱谊汐诧异。
“军中一致结论,以火器营杀灭敌军士气,加上白广恩等背刺,而最关键的一击,则是朱统制易帜城头,让闯军彻底崩溃……”
冯显宗说到最后,嫉妒莫名。
“谁是首功?”
豫王会意一笑,不以为意道。
“寡人一致认为,火器营为首功,朱统制(朱猛)为次功——”
首功为十点功勋,次功九点,普通的则为八点。
这一战,豫王极为大方。
“咱们的死伤呢?”
朱谊汐表情不错,继续问道。
“死伤不多,尽在火器营与骑兵营,加一起,也不过五千人,没错,只有五千人不到。”
冯显宗再次确认,脸色的神色极为古怪。
这场两十多万人的争斗,前后死伤不过两三万人,真是太古怪了。
朱谊汐心中也猜出了些许,这或许是士气的原因吧!
从李自成败退北京,到至今,闯军中前后死伤的精兵超过十万,更关键是,无论是陕北,还是洛阳,都未曾取过胜利。
如今,闯军的心气极低,也格外的脆弱,西安被偷家,士气立马就崩塌,毫无战心。
这也是历史上,顺军被迫归降南明的慌张原因。
他们迫切的念要用民族大义,重新凝聚紧集的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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