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重新南下，支复江南之事，仿佛被人遗记了。
现实上，却是满清朝廷自顾不暇。
之前的剃发令的颁布，就是因为拿下了江南，多尔衮自以为世界大定，无需再顾及汉人的感受，从而强硬施行。
即使经过两载的统治，京畿还是发生了动乱，而像是山西、山东等地，读书人领导抗争不成胜数。
这也就罢了，大不了镇压便是。
但，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立马就意识到满清的裂缝——缺粮。
全部，许多人不在明面长进行抗争，而是暗地里进行抗税。
既能体现反抗之心，又能积攒钱粮，何乐而不为？
处所官府则束手无策。
原来明末以来旱灾、疫病频繁，处所的士绅一旦隐瞒生齿、地皮，如今连皮相上都不合营，府库自然空虚。
剃发令，再加上圈地运动，立马让北直隶乱成了一锅粥，太行山上，满是逃集的公民。
户口大失，田地荒芜。
如此一来，顺治三年的夏支的形势，极其严峻。
较之前两年，户口减少了两成，耕地撂荒的更是不成胜数，处所底子就统计不过来，也无法统计。
“如今，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四省之地，今夏完税不过三百万石，上供朝廷只有两百万石。”
范文程皱着眉，如此俭朴而又夸张的数字，着实让他心中不安。
两百万石能做什么？
十万八旗，一年什么都不干，就要花费那么多。
百官，数十万汉军，以及皇室，都必要养。
这些年来，关内日子不好过，但辽东也没好几，必要大量的晋商贩卖粮食能力活下来，如今顶多撑持个三五十万石。
盐税，商税等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两。
换句话来说，如今的满清，在吃老本。
“缺口额几？”
多尔衮一听，脑袋都快炸了，急速摇头问道。
“京城大疫，丁口少了许多，但八旌旗弟拖家带口入城，太仓还缺百万石粮食，至今金银……”
范文程没说，只是摇头道：“光是吴三桂的关宁军，一年就须五十万两。”
多尔衮默然。
他站起身，表情很是烦躁。
那些明军之所以投靠大清，什么天意，都是假的，只有一样是真，那就是丰厚的钱粮。
这么多年来，数次入侵关内，加上去年的南下，朝廷的府库之中，积攒了大量的钱财。
但要是一年年的吃老本，能吃几年？
“范先生可有法子？”
多尔衮抬头，仔细道。
“王爷，朝廷如今只有一个举措，拿下江南，这个世界最富庶的处所。”
范文程直接果断道：“无论是山东，还是陕西，亦或者一片白地的河南，都不慌张，只有江南，才是重中之重。”
“我当然大白！”多尔衮摸了摸髯毛，慎重其事道：
“既然一次拿不下，那就多来几次。”
“新建水师，训练军队，都必要钱粮。”
多尔衮眯着眼睛道：“如此，暂缓执行剃发令吧！”
“微臣大白。”
范文程晓得，这是摄政王的妥协。
所谓的暂缓，就是不再严格的督促，放任自由，曾经剃发的自然会继续剃。
政治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息地妥协。
但他大白，等到拿下江南的时候，剃发令将会再次施行。
……
而就在朱谊汐在准备登基大典时，来自于北京的剃发令、圈地令，终于传到了南京。
一瞬间，掀起了巨大的舆论浪潮。
复社上下此时乱做一团，而几社则大开起来。
如果说，复社擅长聊政治，参与政治，那几社，这是一群文青们的聚集地。
陈之龙作为几社领袖，望着眼前数十名社员，满身哆嗦，双目发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成轻悔，建奴猖狂，竟然念要以夷代夏。”
一旁，夏允彝（夏完淳之父）也揪着髯毛，怒声道：
“投奴已然不忠，那群无耻之人竟然剃发易服，辱没祖宗，可耻，可鄙，可恶至极……”
一连骂了好几次，犹不解恨。
但到底是读书人，交游返回都是那么几句，念学乡里之俚语，但脸色胀红，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侯小人怎么办？东林党……”
突然，有人小心翼翼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们。”
陈之龙大声怒吼道：“国家沦丧，礼邦颠覆，日后若是那般金钱鼠辫，我等有何面目面睹祖宗？”
“我等要去请愿，恳请豫王北伐，救黎民于水火，挽救礼邦。”
这下，夏允彝慌了，急速推住他的胳膊，说道：“侯方域的前车之鉴，你记了？”
“这位豫王殿下，最恨结党营私，聚寡闹事，若是一个不好陷入诏狱，连累家人可就完了。”
赵之龙年虽四十，但热血仍在，俯首道：“你怕了？”
夏允彝摇摇头，苦笑道：“我倒是不怕，就怕在临死之前，没有睹到大明光复，徒劳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下，赵之龙沉默了。
一寡文青也沉默了。
这话太甚于实在，实在无法反驳。
赵之龙压抑道：“难道就这样任由其发生吗？”
“满朝的文武百官，难道都不干事？”
夏允彝冷清道：“这种事情，不适合咱们提出来，而应该有那些权势之人提出，才是最好的结果。”
几社人等纷纷叹气。
恐怕也只能如此。
在在胡宅中，因为北京的剃发令与圈地令，一寡文臣聚集一堂。
此次，反倒是王应熊虎背熊腰，第一个抢先发言：
“殿下，建奴倒行逆施，北方公民水火倒悬，嗷嗷待哺，恳请殿下早日顺从民心，登基称帝，呼吁南方，北伐建奴——”
注意，此时的民心，指的是自耕农为首的中小地主，也就是俗称的有产者。
他们略懂一些文化，参与处所治理，合营政府行动，心思反而单纯一些。
不过，如今岂止是他们？
剃发令传出来，即使那些一心念要乞降的大地主阶级，也只能抗争到底。
这不是改朝换代，这是蛮夷念要改变华夏，从精神到肉体，全方位的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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