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的遗民,可分为三种。
一种是往日壬辰倭乱,许多东征的将士因为重伤,不得不留在朝鲜安家。
如,施文用(都司)、徐鹤(把总)、秋水境(副将)等。
另一种,则是随从凤林大君(在盛京当俘虏),从盛京回到朝鲜后的明人。
而还有一种,则是主动去往朝鲜,或逃难,或躲避满清。
如,力主出兵朝鲜的兵部尚书石星之子,石潭,以及辽东李成梁的后代,李如梅之子(李成梁第五子)、李应仁(东征主将李如紧之孙)等。
当然,像是那些浮海而来的渔夫,商人,为了不得罪满清,朝鲜一律遣返。
但现实上,这些只是中上等人士,还有大量的辽东底层公民,逃入朝鲜定居下来。
而文熙此行,除了推拢这些中上遗民外,最要紧的,就是在辽东逃民中,挑选义士,颠覆满清在辽东的统治。
不过,在临行前,礼曹参判王永贞,这让他先去睹王世子。
即,上文所说为质盛京的凤林大君。
昭显太子死后,作为嫡次子的李淏,则被李倧力排寡议,立为世子。
“外臣拜睹邸下!”
文熙拱手弯腰,态度端正。
朝鲜王尊称为殿下,世子则为邸下。
“使臣平身吧!”李淏点点头,颇有些冲动道:“听闻天使不远万里而来,小臣不胜欢喜。”
李淏如今两十七岁,正值盛年,但却面容枯瘦,显然是遭受了不少的委屈。
也对,去年才回来,心中的愤懑集聚颇多。
文熙笑着解释了下大明的事势时事,不由道:“淮河以南之地,尽复大明全部,天子陛下不敢懈怠,厉兵秣马,以复江山社稷。”
“甚好!”
李淏大喜,搓了搓手。
“邸下——”一旁,一位冲动的读书人,则抚慰了下李淏,旋即面临天使,叩首而拜:
“在下黄功,乃是杭州人士,随世子东归。”
说着,他不禁抹泪道:“自得知北京城破,心如死灰,未曾念如今仍睹大明,在下死而无憾。”
其他几位跪坐的男子,也纷纷露出感怀的姿态。
这时,文熙这才意识到,这位世子身边,竟然聚集了大量的反清志士。
“难怪让我来此!”
心中一喜,文熙亲昵道:“此次我前来朝鲜,就是代表朝廷招募辽东遗民,组建义军,以其血仇而战之。”
“不知世子可有指教?”
李淏闻言,露出兴奋之色:“天使,辽东移民,尽在鸭绿江南岸,聚寡而居,规模不成胜数。”
“而千兵易得,一将难求,须得选将才行。”
说着,他身躯微倾,双目炯炯有神:
“有一人,天使得之,可抵万兵。”
“哦?何人?”文熙一楞,开口问道。
“李如紧将军之孙,李应仁将军。”
李淏敬佩道。
旋即,他介绍了李应仁义不剃发,逃往朝鲜流亡,可谓是胆气过人,忠义可嘉。
又扳谈了许久,文熙这才离去。
来日诰日,他就去睹李应仁。
李应仁蜗居在大明洞(地名,因多为明遗民,故为大明洞),终日躲在屋舍中,不为官,不交友,可谓是闭塞至极。
“李兄,李兄!”
破旧的茅草屋,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阵急促的呼喊,终于惊醉了屋内的人:“莫要打扰我,我在为先帝祈福!”
声音低沉而又粗重。
“天使来了!”汉子再次喊道。
“哪个天使?”
“大明天使!”
咔嚓——
一瞬间,大门溘然打开,一个满脸髯毛,头发修长的大汉,穿戴明袍,迫不及待地走出,双目明亮有神。
“天使在哪?”
门外的汉子一楞,旋即开口道:“就在来的路上,特意来拜访你的。”
“怎能劳烦,怎能劳烦?”
李应仁冲动地不能自制,才在身旁的汉子提醉下,沐浴更衣。
摆上香案,撒上清水。
曾经虎背熊腰的壮汉,如今瘦成了普通人,但是双眸之中,仍然迸发着激情。
“卑职将李应仁,跪迎天使大驾!”
李应仁跪下,认仔细真又一丝不苟行礼,毫无生疏之意。
“不愧是辽东李家后裔,果然不同凡响。”
文熙赞叹道。
不管怎么说,这般姿态倒是不错。
旋即,整个大明洞的人也全都围了上来,哗啦啦数百人,可谓是极为热切。
“山东可曾复了?”
“王师可拿下了北京?”
“先帝之仇可曾报之?”
人多口杂之间,许多人百感交集,竟不知要说些什么,直接跪地不起。
文熙也被这种场景冲动,拜下:“惭愧,今六月,天子登基,改明年为绍武元年,淮河以南尽复,北地却照旧陷落。”
“不过,朝廷绝无苟存之念,矢志北伐,念来用不了几年,必会光复大明,重复日月之世界。”
又答复了许久,文熙才暗里与李应仁交流:
“我也不瞒你,建奴准备南下,朝廷敷衍费劲,准备从朝鲜募集遗民义士,在辽东行动,骚扰建奴,使得其不敢尽全力。”
“为了大明,末将在所不辞。”
李应仁满口应下,他冲动道:“我们李家,还有数百家丁,可以为骨干,再配些许猎户,就足以要挟辽东。”
“如此最好!”
文熙念了念,说道:“此次朝廷虽然也吩咐消磨了人手,但以将军为主,其为副。”
“另外,朝廷准备了五百铁甲,两千张弓,千只鸟铳,粮草五千石,白银万两,以为前期筹备。”
听到这,李应仁热血沸腾,他没有念到,朝廷竟然如此手笔。
“有了这些物资,请天使宁神,我起码能募集上万兵马。”
文熙也听得利落索性,立马打开地图,在鸭绿江西入海口,找到了皮岛的位置(今朝鲜的椵岛)。
此职位置慌张,又吃水重,乃是不成多得的良港,朝鲜战争完毕后,中国驻军于此,五八年才回国。
“往日毛东因此地,牵扯建奴精力,如今再据此,可重复其往事。”
文熙兴奋道。
李应仁点点头,又将眼光西移,那里是渤海额一连串小岛:“盘踞此地,只要些许兵马,就可牵扯山东精力,不亚于皮岛。”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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