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七月半。
对于器重祖先文化的汉人来说,中元节,怎么也不成能漏掉。
中元节,又称作七月半。
道教诸神中有天官、地官、水官,合称“三官大帝”,他们是天帝派驻人间的代表,别离在“三元日”为天帝检校人间功罪以定奖惩。
“天官为正月十五上元赐福,地官为七月十五中元赦罪,水官则为十月十五下元解厄。”
所以,地官所管为地府,所检的重点自然是诸路鬼寡了。
地府开门之日,寡鬼都要离开冥界,接受考校,有主的鬼回家去,没主的就游荡人间,徘徊在各处找东西吃,因此又称鬼节。
虽说北京城如今满多汉少,但过中元节的不在大都。
烟火缭绕,灰烬飘飞,偌大的京城中有着数不清地纸钱味。
祖家宅院中,祖大寿带着一寡妻儿老小,在小祠堂中祭拜列祖列宗。
其兄弟还在京中的,只有祖大乐、祖大弼了。
“列祖列宗庇佑——”
祖大寿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嘀咕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楚地被全部人听到。
事毕后,父子兄弟们团坐着,人数超过了两位数,齐齐望向了中央的祖大寿。
六十多岁的祖大寿,此时精神矍铄,鬓角斑白,但双目极其有神,花白的髯毛修长,虎老威还在。
如果说,明末降将中谁最无奈的,唯有祖大寿一人罢了。
虽然说他有着辽东将阀的种种成规,如贪腐军饷,豢养家丁,桀骜难驯等毛兵,但对于大明的忠心是可以保证。
在天启六年的宁远大捷,他是主要操持手。
袁崇焕下狱后,他担心受到牵连,逃出关外,经过崇祯亲自招抚,这才返回明朝。
崇祯四年(1631),参加大凌河之战,面临粮尽援绝,进而诈降。逃往锦州,继续反抗清军,谢绝投降。
崇祯十四年(1641)紧锦大战,洪承畴兵败投降,祖大寿苦守一年后,弹尽粮绝,到了人相食的惨境,不得不率部投降清军。
这才是迫于无奈,不得已。
其他的子侄们效力与满清,但他却在家中安闲,毫无卖命的心思。
固执中带着顽强,又满是无可怎样。
“父亲,朝廷声势不再了。”
这时,养子祖可法突然开口,看向了老神自在的祖大寿。
祖大弼、祖大乐两个兄弟,也齐齐扭过头,看着这位兄长。
“不再咯!”
祖大寿闻言,只是眼睛轻轻一眨,带着几分同病相怜,又带着几丝轻紧地口吻道:
“天底下哪有长盛不衰的?”
“可是——”
祖可法抬起头,无奈道:“我们兄弟们都在军中任职,汉八旗损失惨重,麾下又没有兵马,将来难道还要回辽东吗?”
“辽东有什么不好?”
祖大寿虎目一瞪:“我们祖家自宣德年前从南直隶迁徙至宁远,曾经超过两百年,辽东可是个好处所。”
“不是……”
祖可法无奈。
作为养子,他在崇祯四年(1632)在大凌河之战中,作为人质被扣留在清军大营,结果受到重用,汉军八旗成立时,汉军正黄旗副都统。
在祖家中官位最高,但却因早降的缘故,被祖大寿埋怨至今。
三子祖泽洪睹之,忙开口帮腔道:“兄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祖家立足汉八旗,如今安家立命的军队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就算日后回到了辽东,怕也是难得了……”
“命这东西,你不信不可。”
祖大寿瞥了其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从万历年间开端,明廷一败再败,清军一胜再战,但自前年洛阳之败,气势受阻了……”
“满人在辽东一隅之地,小国寡民,数万军队就足以纵横辽东,宛若人之手掌,紧握而用。”
“而入关后,拳头变成各个指头,不但要镇守各省,还得出兵交兵,若是顺利之时还好……”
话已至此,祖大寿就不再言语了,沉默起来。
兄弟子侄们一个个也脸色难看。
“大哥,那咱们祖家?”
祖大弼抬头,仔细地问道。
“随波逐流吧!”
祖大寿叹了口气。
“可惜,吴三桂死了。”
祖大乐略显浑浊的眼眸中泛起一些无奈:“不然的话,有他的关宁军为靠山,咱们也不会那么纠结。”
“吴三桂怎么就死了呢?”祖洪泽等兄弟,对于这位表弟的死,也是万分不解。
内城的另一角。
祭奠祖宗之后,范永斗等八大皇商,再次聚集起来。
作为商人,以及内务府的家奴,他们的消息极为闭塞,显然曾经晓得明军意向。
七月初十,明军的援军及粮草到了,立马就选择北进,追随着运河,到了德州。
而到了七月十五号,怕是曾经抵达了南皮,聚集沧州近在咫尺。
而沧州到天津卫之间,只有两县的距离,到时候不要说是威逼京畿,而是轮到京城失陷了。
“朝廷是绝不会守北京的。”
范文程一锤定音,一开端就发言道:“北京外城长达数十里,就算是站满人,也得两三十万之数,北京城没有那么多人。”
“那怎么办!”王登库也急了,脸色涨红:“家里的钱财也都运至了关外,宅院地契也没人要了,这些损失算不了什么。”
“唯独咱们安家立命的饭碗,如今也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也满脸苦涩。
八大皇商之所以起来,不就是盘踞了位置优势,可以将满清劫掠的金银珠宝变卖为粮食,度过了缺粮的饥馑时期。
外加明人的优势,支买守将,摸清军情,顺便大肆购买火药、铁器等,为大清的入关立下了汗马功劳。
就连征服察哈尔蒙古,也是他们提供了地图和消息。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得进内务府,获得经商特权。
如今他们曾经位列皇商,一旦满清退出关内,明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抄家是必然的。
而构建起来的庞大经商网络,也会隔绝,没有了应用价值,他们这些八大皇商,能守得住手中的利益吗?
“能够进一次,就能进了第两次!”
范永斗沉声道:“与蒙古通商,也得要咱们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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