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极门之变虽然情有可原，但太子所为确实算不上孝顺。”史可程推敲着道，“但是国本还是很难坚定的。”
“为何？”史可法看着自己的堂弟，一字一顿，“你我难道不是天子之臣？”
“可天子只有一子侍奉摆布啊！”史可程道，“代藩远在大同，且路途阻隔，难以入朝。永王和五皇子陷于贼手，生死未卜。若国本坚定，谁来当这个太子？”
这个......史可法一下给问住了。
太子不孝，应该废掉。但是天子身边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废掉了谁来当新太子？
崇祯天子连亲侄子都没有啊！如果代藩、永王、皇五子都没了，那么朱慈烺就是独子了，再废掉的话，储君谁来当？没有储君，天子要是死去了，大明朝怎么办？
“大哥，”史可程试探着说，“太子虽孝道有失，但却有雄才。国家如今得以稍安，皆太子之功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太子才具不在唐太宗之下，文可安民，武可保社稷，难道不是国家之福？”
史可法沉默不语。
史可程看到史可法仿佛有点坚定，就接茬劝告道：“小弟还听人说太子殿下是太祖高天子转世附体，不如......”
“不如什么？”史可法面色一沉，看着弟弟，“你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了吧？怎么会相信太子是太祖高天子转世这种荒诞之言？”
史可程摇摇头，也无语了。他晓得自己的这个兄长是个倔性格，一脑门子都是忠崇祯那个昏君。
他原来念劝史可法带头拥立朱慈烺即位的——史可法是兖州这边的一把手，手里还直接掌握着一支勤王军（不是四镇兵马），再加上太子爷控制的克难军，大事可就定下来了！到时候史家就有拥立之功，还怕没有荣华富贵？并且太子爷也有举措，大明不会亡在他手里的。这份富贵说不定还能传上几代，多好的事情啊！
可是看史可法的意思，仿佛还是忠崇祯天子的，这可就有点费事了。
看到史可程不说话，史可法也不知怎么念的，就以为他知错了。叹了口气道：“三弟，今天聚集在兖州的督抚总兵镇守太监提督勋贵一共有九人，加上为兄共十人。国本之事，还应该由大家来共议。你是从京城出来的，晓得不少内情，等愚兄召集大家商议的时候，你就把京师、大沽口和登州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
史可程点了点头，“全凭兄长吩咐。”
史可法吐了口气，眉头稍微伸展。兖州这里的情况比史可程念象的要复杂多了！
一群督府总兵太监提督，个个手里都有兵，人人一副小算盘打了又打。拥戴谁反对谁，都得看利益是不是能到位，他这个南京兵部尚书也没举措包办。
......
鲁王府，长史司大堂。
两总督一巡抚四总兵一太监一勋贵，这个时候都曾经袍褂整齐，带着各自随从幕僚，分两班落座了。史可法史部堂则在中间的案几后面坐着，掌管今天的会议。
史可程和史德威则站立在史可法的摆布，等着给大家介绍情况。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今天也带来了个“证人”，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世德——这人是元勋之后，祖宗跟着朱元璋打世界，又帮着朱棣靖难，战死白沟河，因此子孙才得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世职，一直传到了这位王世德。而他继承世职，成为指挥佥事的时候才17岁，当时崇祯天子也才19岁。两人年纪仿佛，于是就被支配充任了“侍立纠仪”，也就是上朝的时候站在崇祯天子身边。崇祯恰好又是个特别喜欢上朝的天子，所以他们俩相处的时候比崇祯和周后在一起的时候还多......
皇极门之变的时候，这位王世德并不在场，而是被支配去巡缉德胜门、平和平静门附近，所以没有机遇救驾，为此还后悔不已。
朱慈烺护着崇祯跑路的时候，他也带着几个家丁追随，一路跑到了登州。也不知怎么就和崇祯天子搭上线了，还悄悄离开了登州，跑到了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身边。
也就是说，今天鲁王府长史司大堂上有了三个证人！
史可法扫了眼满脸都是悲愤的王世德一眼，吐了口气道：“本部堂的义子和三弟刚刚从登州回来，晓得一些行在的情况。还有锦衣卫的王佥事也是从登州来的。诸位有什么念晓得的，就尽管提问吧。问清楚了情况，咱们再商议其他。”
“那咱家就先问了！”起首开口的是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咱家就念晓得现在皇爷到底有没有被架空？”
“有！”史可程点点头。
“圣上确实被架空了！”史德威答道。
王世德咬着牙道：“圣上不但被架空，并且形同囚徒，每与外臣相睹，都被太子的心腹监视！”
卢九德眼光灼灼，看着史可法：“大司马，我等都是天子之臣，怎能容许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把持朝政？”
“没错！”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武官大声附和道，“我等应该联名上奏，请太子还政君父！”
发言的这人是黄得功！
他是勇卫营出身的大将，部下的精锐兵将大多也来自勇卫营。而这个勇卫营则是天子亲兵，自然是忠于崇祯天子的！
史可法点点头，又将眼光移向了提督漕运的朱国弼，这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白净斯文，风姿儒雅，一点都不像个武夫。不过他现在确实领着武职，并且还是相当要紧的职位——和路振飞一起经管漕运。现在就有20万两江南税银被他扣在手里！
察觉到史可法在注视自己，这位世袭抚宁侯爵位的勋臣一脸忧郁，摇摇头道：“下官得到消息，抚军太子正在整顿登莱七卫，好像，好像要免赋均田！有不少指挥、千户之家都丢了地皮，阖家逃亡到了海州......”
“什么？抚军太子在整顿卫所？还要免赋均田？”史可法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免赋有一段时间了，均田才刚刚开端。”朱国弼道，“据说千岁爷先是下旨免了登莱七卫军户们的田赋，稍后又以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募兵，募了大约三万壮士。大约七天前才下达令旨，要把登莱七卫的地皮平分给一万应募的登莱军将......
此外，还另开了恩科，许登莱两府秀才、举人去应考，据说要取士５００人！”
“什么？竟有此事？”
“卫所世职可是从太祖年间传下来的，扳连甚广，怎么可以说免去就免去？”
“是啊，还有军屯田地也不能说支回去就支回去啊！都是几年传下来的。”
“鲁莽，真是太鲁莽了！”
“卫所屯田之法就算要改，也应该从长计议，怎么能如此莽撞？”
一个卫所世职，一个军屯地皮，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问题！哪怕是在座这些居高临下的人物，多几少都市牵扯到一些。譬如史可法史兵部本人就是开封的军籍进士，家里世袭锦衣百户。而在场四总兵之中，只有流寇出身的高杰不是卫所系统出身的。
所以一听说朱慈烺开端捅这个卫所这个蚂蜂窝，在场不少人就开端摇头表现不满了。
看来是时候提出请太子还政的事情了！
史可法点了点头，将眼光投向了从一开端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的高杰，“高总镇，高总镇，你怎么看？”
高杰眯着眼睛，仿佛神游天外，被史可法叫了两声，才如梦初醉普通，问道：“据说千岁爷是太祖高天子转世而来，这事儿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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