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背后,是秋山半岛最高的山,第两天天一亮,巴牛就独自登上了巅峰。从这里看过去,浩瀚的大海涌动着劲爆的暗流。一片白光,在波涛之上跃动,像无数条银蛇,奔赴而来。无数的小岛,像寡星捧月一样儿,围绕着秋山半岛。当第一道阳光激射而出的时候,整个儿天地在瞬间 变了颜色。每一天都极其相似,每一天又有所不同。在太阳的轨道上,轮回只是瞬间发生并完毕的事情,而在宇宙的轨道上,太阳同样是奇然发生的过客。
巴牛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直坐了很久。他有一个解不开的结,现在必须解开。在此之前,他要和黎煜明长谈一次。以确定今后的路线怎么走,能不能走下去。包括他的决策,对他的影响,以及这影响之后所产生的反响反映。
不过,他必要勇气。这是一个极其慌张的事情,在没有绝对的勇气之前,他还不准备去直接面临。
“有什么事吗”?柳一一睹他懒集的模样,就晓得出了些慌张的事情。今天晚上之所以没问,是她不念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贸然开口。今天听到柳熙烈一知半解的解说,她大概晓得了事情的经过。不过,她不好先给他出主意,念要让他先支罗自己的意睹,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巴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遇到了一件儿不得不解决,又很难解决的事”。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呢”?
巴牛笑了笑说道:“说了也没用,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也无能为力”。
“这可很难说,一个人的智力究竟有限。说不定我能念到你念不到的事情呢”?柳一一依然坚持着,因为她晓得,只要她坚持,他就会告诉她。
“我必须掌握全部的权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极其坚决,让柳一一都感到有些吃惊。而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更让她感到震惊:“我不能让任何一个意外发生,这会阻碍我的计划。诸葛亮因李严的一个谣言而错失了北伐最好的机遇。刘禅听信谯周之言,葬送了蜀汉大好河山。将来若我做姜维,不知能不能遂当者披靡,直指许都。也不知会不会有李严、谯周、黄皓这样儿的奸臣在朝,阻我大计。我不念事到临头再去追悔,念一次性解决,这样儿的事情,你能有什么主意吗”?
柳一一半晌无言,这确实是一个极其难以解决的问题,尤其是处在她的位置,更是不宜多言。但她究竟是极有睹识的女人,念了一下,仍然面带微笑的说道:“这就是你那很难解决的问题?依我看,倒是极易解决的”。
“噢?你是说,你有主意”?巴牛不禁睁大了眼睛,把他难住的问题,竟然被她随便解决了?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我倒是觉得,这底子就不能算是个问题”。他看巴牛不成置信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说道:“父亲他不是刘禅,周围也没有李严、谯周、黄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诸葛亮、姜维遇到的问题呢”?
“可是你也不能完全保证,将来不会出现这样儿的人”!他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在他看来,柳一一不过是为了慌张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而说的饰词。
“如果有我父亲、你和你母亲都在的情况下,出现了这样儿的奸佞之人,那就怨不得别人了”。柳一一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里。确实,他、他的岳父和他的母亲,这三个人在的情况之下,是绝对不会出现那样儿的事情,不过,他不念有一丝疏忽在关键时刻出现,所以,这件事情,他还是要做。
“我必须和父亲说说话,我们曾经很久没有坐到一起好好说话了”。他似是在感慨,又似是要为自己打气,语调有些低沉,看起来有些失落。
这是个普通的夜晚,对任何人来说,都极其普通。这也是个不平凡的夜晚,家宴之后,全部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他们父子两人。
“咱们当街卖酒之时,未曾念有今日。躬耕田野之时,未曾念有今日。既不是你去大都之后,也未曾念过会有今日。今日,你我父子享人间之荣华富贵,虽有远虑,尚无近忧。安享这片刻清平,也算得上是人间乐事了”。柳传志虽然听从了妻子的话,但事到临头,还是盼望巴牛能够听从他的意睹,因此上要从感情上打动他。但巴牛深知这片刻繁华,很容易灰飞烟灭,他们可以自欺欺人,但康乐人却会用血来让他们清醉,所以,他还是要用自己的方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咱们虽未曾念过今日,但今日所得之难,实天地所共鉴。得之难,守之更难。人都以为,在秋山半岛,就可以偏安一隅。其结果如何?時秋雨、盛世源先后十三万人来伐,若不是裘震海驰援,盛世源自陷死地,以我们戋戋三万人,如何抵挡十三万人?康乐人虽然失利,其国还在。一伐不成,可以再伐,再伐不成,可以三伐,若其不亡,正无贫无尽。今日我等皆在,又都是壮年,仅以身免。若后辈中无我等能力,岂不要破国亡家,身死异乡?我所以要及今日灭康乐,以我辈之人未必多,而康乐人之情无厌,是为子孙忧耳。且我亦不能保秋山半岛永世平安,一旦失策,我等恐为囚掳,父亲你便不为自身念,亦且不为母亲及寡儿女念?非我乐杀人,是人要杀我。我不杀人,无异他杀,何不就此杀之”?
巴牛最后这几句话,起到了关键作用。黎煜明这个人,能力平凡,但于夫妻情分上却极其器重,对儿女也是感情深厚,因此上颇为动容。随即说道:“你所说,我岂能不知?但以所来不易,不肯随便抛撇,此也是为你母子计。但你既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也并无异议,凡事就由你去做吧”。
巴牛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儿,冲动的连忙站起来,向他行礼,然后父子重归于好。只睹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大事之成,极其艰难险阻。若要毁之,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事情。既然父亲你答理了让我放手去做,我就勉为其难。不过为了不让你费心,同时能够让我心无旁骛,我念父亲能专任我军事之事,而政治上,则由你老人家费心”。
“你是要和我军政分爨”?黎煜明虽然能力平凡,却也是久经世事的人,巴牛的意思,怎么会听不出来?
“是”。
这一个字彻底注解了他的意思,也让黎煜明伤透了心。他没念到,争权夺利这种事,会发生在他们父子之间,尤其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说得如此直白。
“那么,你是要做李世民了”?
这句话,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巴牛也不例外。他不觉心惊胆战,急忙跪伏在黎煜明的脚下,诚惶诚恐的说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认为,分政则力专,力专则事半功倍,绝无篡逆之心”!
黎煜明无力的向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巴牛却不敢站起来,反而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你们父子之间,怎么不好好的坐着说话”?黄氏夫人底本是不肯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的,但看到这种情况,不得不出来得救。她急忙过来把巴牛扶起来,这个时候,他曾经面色发白,呼吸急促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黎煜明睹到妻子,心中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究竟两个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还没给他们生个孙子。
巴牛只得退了出来,他现在才晓得,父亲的愤怒,同样极其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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