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红花会”群雄重回华夏,文泰来与于振海背责打前站兼探查清廷意向,先寡人一步到了京师。
因为“红花会”在京师广有耳目,于振海替文酒徒“打抱不平”不成反而被人擒走之事,很快便传到文泰来耳中。
文泰来由手下叙述的身形相貌猜到胡垆的身份,虽然对于振海的做法大不以为然,却也不能坐视不管,只能亲自前来“天地会”的这一处据点要人——“天地会”的这一处据点虽然隐秘,却也并未瞒过“红花会”的耳目,反之亦然。
他已到了一会儿,隐身在墙外看到于振海正与胡垆交手,更看出他绝非胡垆对手,便有心让他吃些苦头受个经验。
胡垆则是在文泰来到来时便已察觉,当时虽还不知来人具体身份,却感知到是一位武功更在于振海之上的绝顶高手,于是假意对于振海下杀手诱其出手。
文泰来情急出手不假思索,后来才反响反映过胡垆并无杀人之心,否则凭他武功之高,即使自己也来不及阻遏。
在两人这一场掌力比试中,文泰来因功力走得是纯阳一路,却又未能臻达阳极阳生、刚柔互济的化境,终究还是胡垆凭着更加玄妙醇厚的“两仪玄功”内力胜出一线。
看到两人劈面应酬,于振海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上前来,向着文泰来抱拳施礼,唤了一声:“四锅(哥)。”
因为先前咬破了舌头,此刻不免口齿不清,引得走回胡垆身边的程灵素发出一声轻笑。
文泰来立即沉下脸来,颇有不怒自威的气量气度威仪:“于兄弟,这一次的事情我都已晓得。那文酒徒是何人?虽是一派掌门身份,却是奸淫抢劫做尽恶事。
“此辈恶贼,你我睹到便该效仿胡少舵主一掌毙了,怎地反而为其出头,反向胡少舵主出手?我‘红花会’的铁汉,便是这等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吗?”
于振海脸色愈发难看,却不敢出言顶撞,只能捏着拳头紧咬牙根垂首聆听经验。
文泰来睹他分明是面服心不服,感喟道:“罢了,你身为本会总护法,我也没有资格经验处置于你。总舵主不日将亲临京师,到时你向他劈面请罪领罚好了。”
说罢,转向胡垆再三代为致歉。
胡垆曾经连本带利向于振海报了偷袭之仇,自然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反过来故作大度地替于振海说了几句好话,弄得文泰来这正直汉子愈发不好意思。
等到文泰来带着于振海告辞离开后,胡垆问程灵素:“素妹,以于振海的根骨禀赋,实在不应拥有如今的武功修为,你可曾看出什么古怪之处?”
程灵素沉吟道:“我看此人双眉脱落、眉心处有一股黑气凝而不集,似是常年与毒物为伍。
“记得师父说过武道中有一种偏门的毒炼之法,乃是先吞服微量毒物而后运转内力相抗。等到将毒物逼出体外,内力也便随之深厚一层。
“只是用此法修习内力固然进境神速,却要冒着随时被毒物反噬的巨大风险,并且最终将侵害身体大折阳寿,实在已入了邪道。”
胡垆低声自语道:“白眉道人多半不是真心支徒,只是在‘红花会’布置一枚棋子,传他这种自残的修习功法倒也在情理之中。但那白眉道人既派冯道德去寻找鹿鼎山宝藏,又做了如此支配,究竟有何图谋……”
却说文泰来和于振海返回“红花会”在京师的分舵时,迎面便看到留守的兄弟带着一脸喜色上前来道:“四当家、于护法,总舵主到了。”
两人闻言一喜一惊,急忙跟着到里面,果然看到一个三十余岁年纪,虽是儒雅俊秀却不失领袖群伦气量气度的男子,正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
旁边还侍立着一个两十多岁、身材甚是单薄的书生,却是原为陈家洛的书童、如今已列为“红花会”十五当家的心砚。
“属下睹过总舵主!”文泰来和于振海一起上前睹礼。
陈家洛含笑摆手道:“四哥、振海,不必多礼。有劳你们为大家来打前站,我代兄弟们先谢过了。”
一旁的心砚也走上前来,笑嘻嘻地向两人施礼。
寡人睹礼已毕,各自落座。
陈家洛看着仍一身灰土、嘴角带血的于振海,摇头叹道:“振海,这一次的事情,你确是做得莽撞了。”
他统领“红花会”十数年,威仪甚是端重,于振海不管在背后有何念法,当着他的面却不敢有丝毫逾越,只得将全部的不满都支了起来,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实在陈家洛已到了京郊,底本没计划这般快入城,只因支到了城内传出的消息,担心文泰来压不住于振海,这才匆匆赶来此处。
看到于振海终于认错,他颔首道:“你既知错,我便罚你到郊外的庄子里闭门思过,到八月十五才许出来。”
于振海拱手答理一声,转身径自出门而去。到走出门口时,目中终于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怨毒凶光,随即却又现出些苦恼神色。
先前他到了师父白眉道人设置在京师的一处隐秘据点,得知师叔冯道德的弟子高进忠也到了京师,并留话说师伯有事交代,要他三日后在据点睹面详谈。
如今自己被陈家洛勒令禁闭,怕要耽误师父的事情。
等于振海走后,陈家洛问起文泰来对胡垆的不雅感。
文泰来先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然后感慨道:“那位胡少舵主实在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不但一身武功硬实无比,更难得的是为人处世有章有法,那一派气量气度甚是令人心折。”
陈家洛笑道:“能得四哥如此盛赞,看来此人当真不凡。从近年支到的消息看来,他却真是个做大事的料子。其筹谋之深远、布局之宏大,可比咱们当初那点算计强过太多。
“借着这一回的机遇,小弟念仔细不雅察他一番。若他当真有那份气量气量气度魄力及与之相应的能力,那赌约什么的倒也不必太甚较真。”
文泰来大吃一惊,愕然道:“总舵主,你的意思是……”
陈家洛幽然道:“虽然不肯承认,但事实是咱们追求的大事已愈来愈渺茫。若那胡少舵主更有机遇做成此事,咱们为何不能成全他?在大义面前,戋戋一点利害又值得什么?”
文泰来沉默半晌,抱拳深施一礼道:“无论总舵主做何决定,属下都绝无异议!”
陈家洛先向他致谢,然后问起另外一件事:“方才四哥说胡少舵主与振海交手时,最后用的是一招‘关平捧印’?”
文泰来有些困惑,答道:“确是如此,这是太极拳中的传播甚广的一招集手,难道总舵主发明有何蹊跷?”
陈家洛不答反问:“若是四哥面临这一招时,会如何应对?”
文泰来随口道:“若说应对,最好便是太极拳中的另一招集手‘浪子回头’,难道……”
“正该是‘浪子回头’。”
陈家洛发出一声悠长感喟。
“印者,权也。胡少舵主用‘关平捧印’这一招当是婉转劝导振海及早回头,不成觊觎非分权柄。只可惜振海未能体会到他的一片苦心,以至于吃了一个大亏。只是咱们‘红花会’内的这点尴尬事,竟已被外人晓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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