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方有顺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的编着篓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炕上娘仨的纷争。
说句实话，他对方姥姥教孩子还是很佩服的，最起码比他这个当爹的会教，以前他也是兄弟好几个，可哪家的孩子也不如自家的懂事、辑穆，这一点上方姥姥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念到以前，方姥爷微微笑了下，可接着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可惜啊，他那几个好孩子如今都不在身边了，要是如今都还在该有多好啊。
方有顺念着念着感喟一声，朝炕上的娘仨看过去，却不料正好看到沈玉珍委屈、不忿的悄悄瞪向方姥姥。
方有顺睹状眼光不由一凝，随后皱眉支回眼光，低头继续编起自己的篓子。
果然，这孩子的性子跟老伴儿说的一样，是有些独了，不过就是一次没给这孩子新衣服，她心里竟然生了怨愤。
这很没事理，究竟这布料是他出钱买的，并不是他闺女、女婿买的。看这孩子的心思，是把他老俩的东西也当成她家的了吧？
屋里都没人说话，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等傍晚沈玉袖放学回来，看到做好的新花袄，也不管现在穿上还早，高利落索性兴的套在身上就跑大街上炫耀去了，每当有人往她身上的花棉袄看，就迫不及待的掀起袄子来给人瞧个仔细。
“我姥姥给我做的，可暖和了。”
那得意傲娇的小模样，的确把村里人逗得不可，也把村里的女孩子们羡慕的不可。
这是沈玉袖有记忆来第一次有新衣服穿，还是她喜欢的花棉袄，可不得好好的跟人说说这个好消息。
等沈玉袖几乎跑遍全村，炫耀够了，这才蹦跳着往家赶，因为食堂快该开饭了。
“小燕子，穿花衣……”
沈玉珍上茅房出来就睹沈玉袖穿戴新棉袄哼着歌回来，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表情。
“那本该是我的。”沈玉珍委屈又愤怒的冲她喊起来。
“啊？”沈玉袖被她喊得脚步一顿，扭头睹自家大姐正红着眼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不大白她在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玉珍憋了一天的不忿，因为看到沈玉袖高利落索性兴的模样一下爆发了。
“你不就是跟玉林上个学吗？咋好意思要新棉袄的？你是有功还是咋地？”
沈玉袖都被吼懵了，反响反映过来后眼圈一红，撇嘴刚要反驳就被疾步走出来的方有顺一句话给刹住了。
“当然有功啊，她要是不陪玉林上学，玉林现在不定还在满大街跑呢，她要是没功劳，那谁有啊？”方有顺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几步来到沈玉袖跟前，弯腰把她抱起来，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别听你姐瞎说，这新袄就是给你做的，是你答理跟你两哥一起上学嘉奖你的。”
沈玉袖一听心里顿时没那么委屈了，看眼沈玉珍，撇脸趴到姥爷的肩头噘着嘴不利落索性。
是啊，这袄子又不是她跟姥姥要的，是姥姥说她跟两哥上学就给她做的，大姐跟她发啥性格啊？
沈玉珍被这一幕刺的眼疼，愤怒的丢下一句‘偏幸’，就哭着跑了。
方有顺看着跑掉的沈玉珍，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这样呢？
原来他还念下个月发了津贴，再省下点钱去镇上买块布料、买点棉花，给沈玉珍也做件新棉袄，可现在一看，就这样强的嫉妒心，还是算了吧，先给个经验再说。
方有顺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吵不闹，好好说话，说不定该给的他就给了。但你要发性格闹妖，那不好意思，他的东西说不给就不给，你怎么着吧！
院子里的动静，方姥姥也听睹了，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妍，直把方妍瞪得脸色也不好，心里对沈玉珍隐隐有了意睹。
这孩子也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自己从来没有让她穿过大儿子的衣服，从来都是直接裁布料做她穿戴称身的衣服，等到她穿小了就给小袖穿。如今可好，穿新衣服穿惯了，小袖难得做一次新衣服她还闹性格，这是啥性子啊？
同时她也有些怨沈玉袖，不就是让陪着跟老两一起上学吗？要啥新衣服啊，如果这丫头不要新棉袄，哪会出这些事？
方妍心里的念法方姥姥不晓得，要是晓得估计还能再喷她一顿。
方姥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成念，晚上小袖睡着了后，方有顺溘然跟她说念养着小袖，念百年之后让小袖给老俩摔盆指路。
方姥姥听得一下子难受起来，沉默了良久，才语带哽吐的问：“你……是不是怨我啊，怨我，仨儿子……一个也没能给你保住。”
“没有。”方有顺晓得她误会了，急速解释说，“那世道哪是那么好活命的？你们娘俩还活着，我就曾经很知足了，你们要是全走了，留我孤老头子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我才怨你呢。”
“可我怨啊，我咋就那么没用呢，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方姥姥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压抑的小声抽泣起来，哆嗦的声音让人听得心头发酸。
“你不能这么念。”方有福深吸口气，故作轻紧的温声说：“你得念着，咱那儿子是急着投胎过好日子去了，你看咱现在的国家多好，没有鬼子，不用逃荒，老公民可以安安稳稳的种地、养娃、成家，说不定咱那儿子们这时候曾经投胎，成了咱新华国的巨细伙子了呢？是吧？”
听着方有顺的描述，方姥姥愧疚痛苦到哆嗦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也跟着他说的绘面念象了一下，眼光也渐渐向往了起来。
“要是那样的话，好像也挺好的，要是那几个孩子投胎的利索，现在也该是两十啷当岁的巨细伙子了吧？”
“是啊。”方有顺望着夜里黑乎乎的屋顶，轻声说：“是该有那么大了。”
夜。寂静无声，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念象中的美好，直到过了很久，方姥姥才溘然又问起一开端方有顺说的话。
“那你咋念起来要养着小袖啊？就算是以后咱俩闭眼的那天，摔盆指路男孩子不是更好吗？”
“这就是个借口，啥摔盆不摔盆的，到时候咱眼都闭了还管得了那些？”方有顺回过神，跟方姥姥提及了自己的念法“我主要是觉得玉珍那孩子有些爱攀比，只是件新衣服而已，她就能不顾姐妹之情去骂小袖，这要是以后咱再给小袖点其他稀罕物，那还不得上手啊？那小袖多冤啊，可咱要是养了小袖就不一样了，以后咱就是给小袖多贵重的东西，她都没理由攀比，也没立场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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