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王朝南方,温暖如春,一处巍峨入云的平地,半山腰可睹两道登山身影,一人青衫挎剑,一人白衣胜雪,头戴莲花冠,两人皆云雾沾衣。
这对结伴而游的大道之友,世界皆知,也是互相证道的典型,为仙家修士津津乐道,当年莲花冠道人离开自家洞天,七境尚未稳固,正是从青衫剑魁那里得到心境上的弥补,顺利在大修士境界站稳了脚根。同样,那时候的剑道魁首不过是个六品大圆满的宗师,迟迟找寻不到跻身七品大宗师的契机,莲花冠道人以神通手腕斥地出世界武夫祠堂,让青衫剑魁睹到了那位武夫之祖的泥像,剑魁于泥像前悟道七百四十九天,终于看到更宽更广的大道,因此胜利跻身大宗师。
不同于大靖王朝北方的严酷寒冬,南方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眼下登山,暖风微醺,黄鹂清脆,到处草木葱翠,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莲花冠道人眺望远方葱茏欲滴的山色,表情舒畅,笑道:“随意春芳歇,何人不肯留?”
仅是粗通文墨的青衫剑魁破天荒接了一句:“若是花上有黄鹂,练剑可以先停停。”
莲花冠道人由衷赞叹一句:“高雅高雅。”
溘然他自嘲一笑,“如今世界大势如诡谲风云,变幻莫测,还有闲心赏花,这是不是心也太大了?”
青衫剑魁轻声道:“那位梵柯山老住持,应该就是要押注大靖太子。”
莲花冠道人微笑道:“京城那位皇后娘娘,十几年前非要把梵柯山册封成钦定正统,不是没有理由的,念必此中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密谋约定。既然那位太子身背气运,从出生之日起就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自然要提早做计划。天子陛下是世俗之人,日日朝政,所以能与梵柯山交涉的,只有皇后娘娘或是那位大靖国师。不过我真的好奇,究竟是说了怎样一番话,或是付出了了多大的代价,能力让那位铁公鸡不拔一毛的老住持不惜动用百年金莲来拯救两人的命。眼下他还没有领略给出押注,但是意图太较着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出他要押注那位太子。只是不晓得他能给出多大手笔,馈赠佛门福地的气运,坚定百年金莲根基?显然可能性不大。估计也就像那位大奉国师一样,做一些师徒之间的事,传道受业解惑,为大道扫平一些障碍。”
剑魁微微皱眉,“那位大奉国师也开端押注了?”
“一个毛头小子,根骨确实是人间罕睹,但是太心浮气躁,反正要是我,绝对不会去押注这种人。”
莲花管道人嘴角翘起,“那位阳阳家大修士押注的吴佩弦,和梵柯山住持押注的太子,你更看好谁?”
毫不犹豫,剑魁给出答案:“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赋来看,那位太子都不成能胜过吴佩弦。此人之可怕,非你我两人所念。我年青时曾在吴家做过客卿,和他睹过几次面,他的权谋心算,的确实确让我感到忌惮。那位大奉老天子如此重视他,不是没有事理的。”
莲花冠道人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个惊天秘闻。晓得当年吴佩弦走访大奉王朝,在城外和那位亲自接睹的老天子唠了些什么吗?”
莲花冠道人眯起眼,一板一眼道:“他念让吴佩弦,去坐那张龙椅。”
剑魁微微震惊,“那位老天子不是仙家修士,为何也能押注?世俗天子只能做世俗之事,掌一国之民,如此冒世界之大不韪参与仙家和仙人的押注,当真就一点也不怕?”
“你念错了”莲花冠道人轻声道:“哪怕有仙人庇护,他也不敢僭越。所以说他让吴佩弦做天子,不是押注念要赌一赌,而是真真正正赏识吴佩弦,念让他将大奉王朝带到前所未有之盛事,就好比大靖王朝宰相庄天机那样。”
“所以说”,莲花冠道人微笑道:“我和你的念法一样,那太子确实有些心性和手腕,但究竟初入江湖和庙堂,还是太稚嫩了些。若是再给他两十年,他与吴佩弦到底孰强孰弱,还真不好下结论,但是眼下大战在即,尤其吴佩弦手底下还有姚眺和谢不雅照,他只有死路一条。”
剑魁面无表情,“姚眺虽然才武评第十两,但实力不容小觑,便是我对敌,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破境契机,跻身大宗师是板上钉钉的。太子身边那四个丫鬟,其余不晓得,有一个在沙场很出名,被大奉天子忌惮的称为万人敌,但在武评上也仅仅才两十几。即便倘若那三个丫鬟都要强过她,但念要打赢姚眺,胜算还是太渺茫了。”
莲花冠道人感慨道:“所以说,他能力一人拦江大奉水师,击溃好几座巨大楼船,抱着那位南诏公主杀出武评高手的重重围杀,得到那大奉老天子的亲口赞叹。”
“谢不雅照一人可拦万人铁骑,姚眺随便打杀那四个丫鬟。至于太子,绝不成能是吴佩弦的对手,尤其那位阳阳家大修士还赠予古剑扶乩。大奉国师不成能出手,因为太子和他押注之人会有大道之争。唯一的解局之法,就是选择押注太子的老住持出手相助,即便他不擅长厮杀,但盘踞地利,还是能随便打杀尚未入大宗师的姚眺和谢不雅照。只可惜,有我这么个天大的意外,太子殿下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剑魁沉默良久,语气微冷,“你实话告诉我,掣肘老住持,你是不是也念押注吴佩弦?”
听到他这么问,莲花冠道人一点也不惊讶,微微摇头,“非也非也,我对于那些大修士和仙人们的押注之事,可是没有半点兴趣。之所以要出现在梵柯山,掣肘那位老住持不能出手,只是因为几百年前佛家和道家之间的一场恩怨。晓得我那座莲花洞天为什么有一个无法修补的天窟吗?就是那位梵柯山老住持在几百年前的打坏的。否则莲花洞天积攒灵气,念要衍生无数天材地宝又有何难?”
“来而不往非礼也。坏我洞天根基,我就要斩断他佛地气运。倘若他真敢出手,我就趁机毁坏他的天池金莲。我和那位太子无冤无仇,不是我故意针对他,我甚至还赠与他两枚道家金丹,否则他早就应活该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所以押注吴佩弦一事,的确谣言蜚语。我倒是盼望他能够出手相助,把太子姓名保下,然后我斩断他梵柯山气运,了断这几百年的恩怨,这是最好的结果。倘若因为我的掣肘,他选择坐视不理,如此一来我既没有得手,京城那位皇后娘娘还会动怒于我,那的确就是得不偿失。”
剑魁淡然道:“没有人念要因小失大,人死了可以押注其他人,但是梵柯山就是他的大道根基,所以你盼望他出手,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就如你所说,你非但没有得手,并且某种程度上,就是你导致太子的死,所以京城那位皇后绝不成能放过你。她作为世界第四的大修士,便是放眼整个仙家,也难有人能敌。即便你躲回莲花洞天,但丧子之痛,她绝对会掘地三尺找到你。就像十几年前,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逆天改命,让太子死而复生。所以你这么一做,无疑是自寻死路,到时候又有谁能保住你?我劝你支手,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
莲花冠道人溘然仰头望天,困惑道:“怎么天上没有云?”
劝过一次不会再劝第两次,既然话曾经至此,听不听,就随他了。剑魁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手指摩挲剑鞘,说道:“陪你回莲花洞天之后,我要去一趟斩龙崖。”
对于这句话,莲花冠道人并无震惊,仿佛早就猜到,只是说道;“向更高处问剑是功德,只是千万别死了,否则我会难得的。”
不知不觉,两人曾经登到山顶,雾水甚至打湿衣服,眼光眺望极远,隐约可睹白若樗蒲。
莲花冠道人微笑自言自语,“不知怎么回事有点慌张,难道这就是近乡情更怯?”
剑魁摩挲剑柄,转头看向他,“你来还是我来?”
“这一次是贫道回家,那便由贫道来吧。”
修长手指并拢,轻叩头顶莲花冠,道人微笑道:“一阵清风梦绿萝,人间随处是南柯。”
遥遥天幕处,先是一粒芥子光点,然后骤然爆开,划过一道照亮人间不知几万里的残暴金线。
云雾作阶,两人开端步步登天。
世界分三,第一层为无垢天,为仙人所居。第两层为仙家天,是诸多修士的修炼之地。第三层也是最底层,是世俗天,也就是人间,最具浓郁烟火气,成为许多仙家修士的游历之地。
大靖王朝,皇宫中一栋私人小宅。
道士小心翼翼摆好十两春神杯,怔怔出神许久,直到一道清脆嗓音唤回他。
“白日做梦啊。”
陈鹭瑶打趣道,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托腮,说道:“又拿出来赏识?还不赶快支回去,要是皇后娘娘来了,你和我可就都完了。”
年青道士转头看向身形缥缈虚无的女子,眼眶微红,“真不肯意留下来?”
陈鹭瑶没有回答,柔声道:“这十两春神杯,是公主殿下给你的吧?”
道士伤感道:“公主殿下很舍不得你。”
陈鹭瑶歪着脑袋,像是忖量到什么,溘然嫣然一笑,开心道:“马上就能回去睹爹娘了,真好。”
睹他还一脸哀痛,她撒娇道:“哎呀,笑一笑嘛,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好好顾惜一下和我的时间吗?”
“说的对。”年青道士蓦然开朗。
“陈鹭瑶,咱俩再一起哼唱下那首曲子?”
“好啊。”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乱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窗外,秦芳悄悄转身离开。
鹭瑶,路遥,原来真的是更行更远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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