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在王大将军府,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王离才骑着马,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王离刚刚从猎场回来。骑着马追逐猎物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可是一进咸阳城,表情就不好了。
这几日王离很郁闷,接连被罚俸禄,虽然那点钱不算什么,可是却丢了大面子。
每次朝议的时候,看到李信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王离都很念杀人。
现在王离曾经怕了朝议了。
以前他很喜欢朝议,每当朝议,自己就可以夹枪带棒,嘲讽李信一番。那个笨嘴笨舌的莽夫,每次被自己挤兑的脸红脖子粗,滋味别提多爽了。
可是现在,王离很怕朝议。每次朝议,自己都像是小丑一样,被推出来展览一番。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端的?是了,就是从那个槐谷子冒出来之后开端的。
王离越念越恨。于是提着鞭子,狠狠的打了马屁股几鞭。
胯下的骏马嘶叫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
这时候,路边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大呼小叫着喊道:“大人,大人,小人状告槐谷子,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王离猛然听到槐谷子三个字,下意识的拽住了缰绳。那匹马被勒得生疼,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停下来了。
他跳下马来,大踏步地走到那人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状告槐谷子?”
那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小人,小人叫两虎。我要状告槐谷子,怠农。”
随后,两虎原底本本,将李水在小土村做的事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因为单凭李水的行为,也曾经算是重罪了。
王离听了之后,摩拳擦掌,对两虎说道:“好,很好,你随我回府吧。”
两虎有点纳闷的问:“我们不连忙去告状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连忙去告状,未必可以置他于死地,念要一击必中,就必要一个时机。不给任何人蒙混过关的机遇。”
两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追随王离进府。
…………
商君别院,这时候曾经被李水改了名字,叫第一石磨厂。
没举措,这别院实在是年久失修,李水估计念要住人,至少得修缮半年以上,这期间还不晓得要花几钱。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改建成磨坊好了。
李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喝着酒,监督着匠户干活。
这些匠户个个汗流浃背,从早晨开端,被李水带着不雅摩石匠干活,粗略的学会了身手,然后又去山中采石头,采回来之后,又要打磨成圆形,要钻出孔来,要凿出凹槽来。
不少匠户曾经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这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两扇磨盘曾经成型了,只要在稍加修缮,就可以使用。
李水睹天曾经黑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让乌交每人给了他们三个秦半两,作为人为。
秦代缺少照明的东西,即便是柴禾,那也是相当可贵的资本,点着篝火干活,太俭侈了。
李水现在很贫,虽然拥有一座宅邸,和良田千亩,但是手里面并没有钱。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乌交掏钱。究竟,李水是个很要脸的人。
乌交硬着头皮挨个给钱,等把匠户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水一眼,心念:“连宦官的钱都要压榨,世上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朝乌交摆了摆手,说道:“回宫吧。乌交,近日你花了不少钱,你宁神,我已然念好了,第一石磨厂,将来必定财源滚滚。到那时候,匠户们,占一成支入。你乌交,占一成支入。我劳苦功高,多拿一些,占八成。”
乌交唯命是从,心中却念:“你劳苦功高?钱是我出的,活是匠户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等回宫之后,李水照样回了丹房,看睹李信抱着两坛酒,正等在那里。
于是两个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喝到兴奋处,李水说了自己石磨厂的宏伟计划,听得李信摩拳擦掌。
良久之后,李水叹了口气:“此地什么都好,就是吃不好。当年在我家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李信纳闷的说道:“咸阳乃大秦国都,什么好东西没有?槐兄,你家乡有什么美食?”
李水醉醺醺的,随口答道:“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李信木鸡之呆的看着李水,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虽然我从没吃过,但是……听起来感到很甘旨啊。”
这一夜,李信直接睡在了丹房。因为明日有朝议,所以李信干脆不回家了。
临睡觉前,李信溘然来了句:“槐兄,听闻匈奴以左贤王为使者,出使我大秦,不日便要到咸阳了。明日朝议的,便是左贤王的事。以你之睹,我大秦对匈奴,应当怎么办?”
实在李信今天就是问这件事来了。自从上次定尊号之后,他就很信任李水。
李水喝了酒,曾经困的迷迷糊糊了,随口答道:“自然是带领大军,将他们赶到北方。难道还要跟他们宣战不成?”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念的。匈奴乃蛮夷也,不尊王化。占我河南地,杀我男丁,掳我妇女,我大秦与它有深仇大恨。现在它假惺惺派来使者,真是可笑。”
李信心了念,说道:“等使者来了,我便将他杀了。”
李水:“……”
唉,真是个莽夫啊。
…………
大秦代议,并不是每天召开,而是遇到大事,天子便会召集一些重臣商议。
李水的爵位还不够,所以还没有资格参加。因此也就不晓得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从朝议一开端,李信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眼光。
今日朝议的内容,是如何接待即将到来的左贤王。
是高规格接待,让匈奴察觉到大秦的友善。还是耀武扬威,让他们畏惧大秦的武力。还是故意怠慢,以示大秦不在乎匈奴……
结果李信溘然提出主张,要杀了匈奴使者,然后兴师北伐,支取河南地。
群臣窃笑不已。
淳于越更是气的跺脚:“莽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般作为,与蛮夷何异?”
李信一脸不快的看着淳于越,心念:“你是不是我姐丈?为何每次朝议都要训斥我?”
李信一脸不佩服,争辩道:“匈奴本就是蛮夷,我大秦对小人,自然用小人之道。对蛮夷,就要用蛮夷之道。淳博士对他之乎者也,他们听得懂吗?必然要打他们,杀他们,他们才晓得畏惧,畏惧之后,才有敬意。”
说完之后,李信觉得很爽:没念到我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真是近朱者赤啊,必然是槐兄影响了我。
念到槐谷子,李信就加了一句:“痛击匈奴,也是槐谷子巨匠的意思。”
群臣又是一阵窃笑。都觉得如果这话是槐谷子说出来的,那倒也一般。
那个疯子,和李信这莽夫,的确是臭味相投啊。
淳于越几乎念找个地缝钻进去,唉,都是一母所生,怎么李姬和李信,差这么多呢?
嬴政始终没有说话。实在李信的一番话,虽然鲁莽了些,倒是很符合他的念法。
匈奴,不尊王华,蛮夷之辈。和这种人讲什么事理?发大兵灭之,也就罢了。
不过,李信要杀使者的事,嬴政倒不会干。他是雄主,不是莽夫。
听李信提到槐谷子,嬴政就问道:“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李信马上说道:“近日槐兄正在构造人手,耕种良田,修缮房屋。并且要造一种石磨,这石磨可以做出美食来。并且……”
李信说到这里,溘然也觉得李水近来的行为有点游手好闲了,于是私自加了一句:“并且,也正在加紧炼丹,据说有些效果了。”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而,王离溘然笑眯眯的站出来,问道:“李将军,你方才说,槐谷子正在耕种良田?”
李信说道:“不错。”
王离溘然高声喝道:“放屁。槐谷子抽出去一半人手,去砸石头。千亩良田,直接荒废了一半。”
“这是怠农,这是故意怠农。陛下,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而槐谷子却故意犯下怠农罪,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此人混迹宫中,侍奉在大王身边,更应谨言慎行。然而此人,却在陛下犒赏的田亩之中怠农。这让世界人,如何看待耕战之策?臣请立斩槐谷子,以儆效尤。”
王贲捋了捋髯毛,心念:“怠农罪乃是大罪。此次即便杀不了槐谷子,他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很好,很好。”
李信则气的脸色铁青,叫道:“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说道:“千亩良田,一半挖成了深沟,此物证也,一看便知。人证我也有,小土村两虎,就在宫外,我已然将他带来了。”
李信溘然有点慌张:“这王离,是有备而来啊。”
王离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求,传两虎上殿。”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嘴角的笑意都泛出来了。
不错,朝议就是他等待的机遇。在其余处所状告槐谷子,说不定就被暗昧过去了。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公开场合,寡目睽睽。不把槐谷子明正典刑,那么嘉奖耕战,不就是一句废话了吗?
如果有人可以肆意怠农,谁还愿意辛苦耕作?都去做商贩好了。不事出产,贱买贵卖,从中渔利……
换而言之,今日不杀槐谷子,大秦怕是要坚定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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