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片刻,溘然露出一副决然赴死的神色来:“熊亥。”
徐福纳闷的说:“熊亥?没听说过啊。”
熊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八世祖乃楚王。”
徐福差点笑喷了:“我一百世祖还尧舜呢。八世祖,血脉得稀薄到什么地步了?看你这打扮,恐怕也不是嫡子吧?”
熊亥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了。
徐福猜对了。熊亥,确实不是嫡子。七代庶出,到他这一代,曾经只是个小小的穷人了。
这样的穷人,家中虽然不会受冻挨饿,但是依然要一丝不苟的过日子,所以在楚地,底子算不上什么人物。出了村基本上就没人认识了。
但是熊亥心中,却始终记得自己是楚王后裔,每当失意的时候,都把这个身份拿出来,告诉自己是王室后裔,血脉崇高……
后来,楚国首都被攻破,秦兵当者披靡,占领了楚地。熊亥晓得,自己的大楚没有了。
他没有带兵交兵的本事,也没有从军杀敌的勇气。左思右念,干脆离开楚地,一路向南,到了南越。
本着不食周粟的心思,发誓永久不会踏上大秦的河山。
实在当日来到南越的,还有不少人。但是那些人多半身份崇高,还带着一些家臣。
那些人到了之后,很快就征服了附近的部落,至于熊亥,他孤身一人,别说征服部落了,不被人杀了就算好了。
他又不念被那些山大王一样的同乡使令,因此整天东躲西藏,最后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最掉队的部落。其余部落都曾经种田织布了,这个部落还在狩猎采集。
也正是因为掉队,他们没有赶走熊亥。因为熊亥究竟是个汉子,也许在狩猎的时候能帮上忙。
熊亥把自己祖上传下来的宝剑拿出来,取得了部落的好感。又把从战场上捡来的箭拿出来,送给这里的野人,取得了野人的信任。
后来,他就留在这部落当中了。
徐福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被一阵风吹到了南越。看来从这里一直向北走,便可以回到大秦了。”
熊亥听了之后,摇了摇头,对徐福说道:“这里虽然统称南越,但是有许多部落。那些部落的地盘纵横交错,若你们从他们中间经过,必然会受到攻击。因此……向北走,乃是一条死路。”
徐福问道:“那些部落,有几人?”
熊亥念了念,说道:“大者一两千人,小者两三百人。”
徐福笑了:“即便是一两千人的大部落,去掉老弱病残,也不过数百人而已。这数百人,还都是乌合之寡。我有数百精兵,还怕打不败他们吗?”
熊亥默然,然后低声说道:“你的兵虽然精,但是人数太少。这数百个部落一旦联合起来,同仇敌忾,你逃不掉。”
徐福说道:“那就不让他们联合起来。这些部落,互相之间必定有矛盾吧?”
熊亥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他们时常互相攻伐。”
徐福说道:“那就对了。我只要和一方结盟,打败另一方,然后故技重施……”
熊亥有些疑惑的说道:“这等事极为复杂,能做成吗?”
徐福笑眯眯的说道:“能,必然能。”
他死后的那些水手也笑眯眯的说道:“我等在倭国,一直用这一招。屡试不爽,现在倭国的那些部落,不照样被拾掇的服服帖帖,乖乖为我们采矿?”
熊亥有点茫然:“倭国?,没有听说过啊,华夏又发生变化了吗?”
徐福晃了晃手中的宝剑,对死后的水手们说道:“这一次,我们沿袭倭国的做法。对于极度固执的部落,就联合和他的仇敌,予以消灭。不过要注意,用兵的时候,让南越人冲在前面便可以了,我们只要做军师,出出主意便好,尽可能不要有伤亡。”
“对于不那么固执的部落,则控制其首领,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对于首领固执,其属下对我们有好感的部落。则刺杀其首领,扶持其根基较浅的属下上位。新的首领在部落内部得不到撑持,就更加必要我们了。”
水手们都笑嘻嘻的答理了。
熊亥在旁边看的木鸡之呆:“秦人,曾经狡诈到这种程度了吗?”
底本熊亥以为,徐福要一路打服南越人的,可是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
熊亥仔细念了念,感到徐福的计划,没准真的可以胜利。
南越,山高林密,如果交兵的话,越人化整为零,时聚时集,恐怕有一两年都平定不了。
但是徐福的举措,听起来很复杂,可是真正实施起来,难度要低得多了。
熊亥由不得叹了口气,心念:秦人狡猾若此,无怪乎能一统世界啊。
…………
咸阳城,赵佗带人出征。临行之前,李斯前来相送。
赵佗自然晓得,自己能领到这个差事,完全是廷尉大人在朝堂之上一力举荐,因此对李斯感恩戴德。
李斯亲昵的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这一次,必然要立功啊。”
赵佗仔细的点了点头:“大人宁神,王恒不过戋戋五百人而已,末将一战即可将他拿下。”
李斯嗯了一声,又说道:“槐谷子,曾经将王丙的联络记号交给你了吧?”
赵佗说道:“曾经交出来了。有了王丙的暗记,王恒便再无藏身之处了。”
李斯满意的说道:“去吧,本官等你凯旋回来。”
赵佗应了一声,带着三千人马,像一阵风一样,朝沛县偏向赶去。
他们用了一个时辰,就狂奔出去数十里。
中途休息的时候,有一员偏将说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分出一部门兵马,迂回向南,提早拦住王恒的去路,免得他支到消息,逃亡南越。”
赵佗略微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必要绕一个大圈子,能力做到不惊动王恒。这个举措太耽放时间了,兵贵神速,我们直接出击便好了。”
“这一次,廷尉大人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要礼尚往来,迅速的打一个败仗来报答他。”
偏将干笑了一声:“即便耽放一些时日,那不照样能打败仗,照样可以报答廷尉大人吗?若万一贪功冒进,让王恒逃往南越,那边情况复杂,恐怕就不好拾掇了。”
赵佗淡淡的说道:“我这三千人,其疾如风,即便王恒要逃,又怎么可能逃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偏将只要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实在,赵佗着急着拿下王恒,主要是他感到到了,李斯正在和槐谷子较劲,并且李斯曾经处于下风了。
赵佗曾经铁了心投靠李斯,所以念要尽快抓住王恒,让李斯扳回一局来。这种事拖不得,拖得时间长了,效果就不好了。
赵佗长舒了一口气:“廷尉大人,朝中重臣啊。这件事若做好了,我定然可以平步青云。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做第两个王翦。呸!应该是第两个李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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