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刃行半路,满拟便要挥到君黎肩头,却不料是自己的肩头先一麻,手臂竟无法再前进半分,连那匕首都拿捏不住,便此脱手。
他一时未敢相信,竟顿生些错乱愕然之感,眼前一晃,君黎人已到他死后。
他闪去这人死后,只不过因为他听睹另外两人也已准备出手。他不欲多作纠缠,只这般一避,算作是拿人为质,那一只手仍然扶在对方肩井。
两人招式未出便已出不得,睹他手腕身法如此,才知他武功横跨自己甚多,勉强道:“你……你若是要抢功,便自己去抢,何必又要来牵累我们兄弟!”
“牵累?你们便不是念抢功?”君黎冷笑。“如今不知贵兄弟觉得我还‘配不配’与你们‘一起’呢?”
三人面色发白,那被他拿住之人便有了脆弱之意,强拿语气道:“我们……我们早先是有此意,但你方才若也在衢州城,该看到点子身边有你们那沈凤叫在,已有人折在他手——你……你敢不敢惹他我不晓得,但我们兄弟却已计划——计划去前面与其余兄弟们会集,依原计划行事。你要独自去刺杀,我们……我们现在却也不奉陪!”
“你们会集之地在哪里?”君黎总算问到正题。
那人犹豫了一下:“你不晓得?”
“我已说了,我赶晚了,没接上这任务,内中详情我不知。”
“既然没接上,你便不是此任务中的人,要抢先下手,你自己追上去就是,但底本的计划,便不能告诉……”
“真的不说?”君黎手上稍一用力,内劲自肩井穴透入,刺得那人半身酸痛难当,呜哇叫出声来。
“你……你先住手,就,就在前面,告诉你也无妨!”他忍不住喊道。“你若要抢,最好赶快,否则……也没你的份了!快……快放了我……!”
君黎心里一惊,“就在前面?”微微一顿,面色忽变:“……仙霞岭!?”
那人不语,显然曾经默认。
他晓得这路往前走不到百里,就是地势险要的仙霞岭。原念黑竹会在浙境应不至于发难,还计划制住这三人后,迫他们与自己同行,一路慢慢将详情问出来,可现在看来黑竹会的斗胆超越自己预计,竟没时间那般慢慢去问了。
算来人马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要进山,他一咬牙将那人拖至一边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要废话,晓得么?”
那人睹他溘然变了一副神态,心中害怕,畏惧地点点头。剩下两人睹君黎已背对着自己,对视一眼跟过去,欲待寻机而动。
“你们埋伏的地点,在仙霞岭的什么处所?”
“你们六十个人,如何布阵伏击?”
“若此间失败,前路之上更有何支配?”
“……”
君黎将几个要紧问题一一问着,那人只好一一回答,末了,他觉出君黎手上稍稍放紧,似在思索,忙使一眼色,那死后两人再不迟疑,溘然出手,已无声无息甩出两蓬暗器,直取君黎后背。
那是极为歹毒的手腕了——一蓬暗器之中便有上百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任何一枚,怕都足以取人性命,这一招可算是“倾囊而出”。可君黎“逐雪意”在心,瞬时已觉,紧握逐血剑的左手连剑带鞘随势向后一挥,扬起一股气劲,两蓬毒物来势已转,竟这般弹返而去。
偷袭两人痛嚎一声,腿上已着,抱膝滚倒。君黎才回过头来。他实恨他们下手毒辣,虽本不肯伤人,可在这电光石火间,也实在没空更不肯多耗神去寻其余落点,避开关键已是留情。可那暗器真正是出乎预料的毒,即便伤在腿上,两人面色还是一瞬间已黑,那嚎声一出,像也难以为继,喉咙曾经呼吸艰难,怎一个凄惨了得,病笃中各自在身上摸出晓得药包来,抖抖索索要服,却竟已行动维艰,只余两双眼睛这样恳求着看着君黎,只乞他愿施援手,救下自己一命。
第三人骇到双腿抖动,君黎手一放,他竟膝盖一软扑了下去。两生齿不能言,那一双眼睛转而如鬼似灵普通看着他。他打着暗斗慌急忙忙给两人服药,那两人呼吸才渐渐慌张回复了,话语却仍然说不出。
君黎却没再多时间与他们花费,只冷冷道:“看来黑竹会‘任务之外,绝不杀人’的规矩,你们是从没放在眼里了。似你们这般败类,也难怪沈凤叫看不起,嫌你们坏了黑竹的名头!”
说罢原已欲走,念了一念,回身看着那戴着铁戒指的一人,道:“你这枚戒指,给我吧。”
那人惶怕已极,哪里还敢再说一句话,只哆嗦抖急忙开端除戒指。
君黎俯身去接,顺手也将其剩余的解药拿至手中。“劝你们至此便退出黑竹吧,临安也不必回了,否则,可没今日这般好运。”他说着将戒指与解药均各藏在怀里,转身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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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霞岭已然在望,沈凤叫随车慢走。究竟他在黑竹会多年,睹要进山,心中不无谨慎。这山岭是浙闽间的攻守要冲,若是由他来设想此次谋害,单从地形来讲,这处所也是离京之后的首选——君黎曾提及黑竹会或许不会这么快便发难,可——沈凤叫设身处地去念——此地究竟已近了福建,又是极险的地形,要废弃这一机遇,恐怕也会觉得可惜。
——那道士,要我等消息,却也没说何时。他念着,心中有些不安,顺手摘了片边上叶子,随意吹些曲调。
曲调底本倒并无传讯之意,悠悠扬扬,倒也算调适表情,但奇侧目看葛川,却睹他不知为何也面露些烦躁之色。沈凤叫心中警然一沉,下意识曲调一变,成了怪怪的一句记号“你可在附近?”算作催促。
并无回音。他心中越发惴惴。忽睹葛川纵马上前,到夏铮身边说些什么。沈凤叫叶声一停,也纵马上去,不欲他有何暗举。葛川却仿佛只是短短一句话,已然说完,便睹夏铮回过头来,道:“大家都有些累了么?前面就要进山,我们在此地休息一刻钟。”
沈凤叫皱眉,与葛川眼光正是一接,心照不宣的敌意已是极深。还未及变换眼色,溘然已听后面约三里地之外通的一声,焰火一亮。他心中一凛。
大白天的焰火也果然是有点怪,更有点看不清,要仔细识别着才睹颜色。夏铮也眯着眼在看那焰火,似在猜测谁人在白日里放这烟花。葛川曾经兜过马头念回头去查查,却仿佛又念起什么,马头一转,看了眼沈凤叫,还是回了来。
只有沈凤叫将那焰火之语暗暗读来,八个字,“仙霞道,两、三弯,有伏。”
他心头猛跳。果然不出所料!当下将叶片拿了起来,顺口吹了一句暗语“你怎晓得的”,然而,也不再有回答。
他调子一变,吹些旁的曲儿出来掩饰着方才的怪声,抬眼去看前面山岭。仙霞道在进岭之后第两谷,是这仙霞岭中的有名险道,以至便用岭名来命名。第两谷的第两、三弯,该正是险中之险。
——这个消息,必须告诉夏铮。
可回过头来,却睹夏铮竟已与葛川走去一边,仿佛要单独说什么。沈凤叫远远看着,心中警觉,睹寡人仿佛都各自喝水小憩,无人注意,便悄悄绕到另一边,自寂静处跃至枝头,再从空中暗无声息地绕至两人谈话之处附近,借那林叶茂密在树梢躲藏身形。只听下面葛川道:“夏大人还是不肯改变主意?”
夏铮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我早已说过,这般问题,不必要再多问。夏某原以为葛大侠有什么要事特地叫停——若只是此事便罢了,今日还有山路要赶,若误了时辰,大家恐要赶不上宿头。”
他说着,仿佛要走,葛川只道:“大人缘何对大公子这般绝情?反正大人也离了临安,庄子里的事,恐也管不着了。太子爷说了,只要大人肯答理将夏家庄传与大公子,他必不会对小公子为难的。”
沈凤叫听得,心中暗道,原来这太子还没死心,先前用夏琝要挟不成,如今更要挟要为难小公子夏琛?
却听夏铮仿佛毫不以为意,只道:“君超身无官职,不过一介草民,太子爷万金之躯,怎会有空与一个小民为难?”顿了一顿,溘然语气又转硬,道:“我夏亦丰虽不在临安,但夏家庄扎根临安数百年,若有人念动——纵然是太子,哼,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葛川听他如此说,晓得这般要挟对他无用,心念一转,笑了一声,道:“夏大人当真豪气过人——我也是不念与大人交恶翻脸,才一直劝告大人,可究竟受禄于人,也不好不做事——如今看来,大人是非要与太子为敌了?”一顿,阳恻恻道:“大人便不怕过不了这仙霞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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