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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咫尺幽冥(六)(1 / 1)

月光晃了一晃,藏入云间。

秋葵的呼吸不甚均匀,群虫在她的体内澎湃着,好像就要冲破她透薄轻嫩的肌肤。

几乎已是极限了。沈凤叫支敛起一切表情,伸手去解秋葵的衣服。

就算是这一幕也似曾相识。那时,她骂他奸贼、小人、暴徒、胆小鬼,他怒不成遏却又哭笑不得。――今日,你总没有余力再来骂我了吧?

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衣带方解,秋葵溘然将手伸了上来,用力握住了胸口衣襟。他愣了一下,去推她的手,哪知竟随便推她不开。她双目并没有睁开,可是那手背上迭迭崛起的黑色,证明她握得用力。

他不晓得去年那次把玩簸弄之恨在秋葵心头会刻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他同样的动作竟然令她无意识之下紧紧护住了自己。他比那时还更哭笑不得。――她以为我是要做什么?那时他笑她分不清轻重,受了那么些些“委屈”便就寻死觅活。今日比起那时,更是生死之际,可她失去知觉之下,这倔傲竟还是与那时一模一样。

他没奇然间再与她推搡推扯,反正解毒的窍要也只在于脊骨,他推正她身体,撕开她的后襟。

就连整根脊骨也已全然漆黑。他取出袖中尖针――那是他从刺刺针灸的器具里找到的。那几根最为粗长的尖针她施针时甚至未曾用到,却是他用来解毒的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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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头一日,在从最初的绝望里稍稍清醉过来之后,就念到用这个举措来解毒了。与以魔音解去幻生蛊一样,后来不过是个模含糊糊的、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狂念,可一再在心中思量求证之后,他渐渐确信,那是可以办得到的。

这确实是云梦教的禁术,可确切来说,这原来非解毒之法,而是吸取他人功力的手腕――这也是这一心法被禁绝的原因之一。云梦教于人与自然的睹解都颇共同,认为人之精血来源于“脊骨”,通过血脉连通五脏六腑,最终流归于“心”,也即最后的“大泽”。所以心念固然是云梦之学极为慌张的部门,“脊骨”却也是云梦许多心法着重之处。

数百年前魔教云梦纵横江湖时,武林中人都深信,魔教的人能自一个人的脊骨,吸取他人体内精血。他们给这种“邪法”起名“吸髓”。――只可惜,这是种夸张。云梦教这一心法本源是蛊术,能吸取的,只有习练过幻生界蛊术之人的蛊功,并且手法复杂,非但必要先以锐器割刺开脊柱,并且也要花费施术之人颇多真气。最慌张的一点――心法依然只有“魔血”的继承人方可催动,旁人即使看了心法,亦无法施用。

受限如此之多的心法,真正使用到的场合又有几分?即便如此,云梦也照旧难逃“魔教”之名。不过云梦先人为了习练此法,确也免不了寻同门作些检验考试,虽然未睹得当真吸人髓骨、要人性命,提及来总还是有些骇人听闻。

沈凤叫从未习练过,自然也从未使用过“吸髓”之法,不过他却晓得,对修习蛊术之人来说,蛊毒与蛊功几乎是同一件事――因为习蛊之人的功力,有一大半便来自于蛊毒,譬如那时曾稍许练起的碧蚕毒掌,掌力便是蛊毒。后来碧蚕毒被君黎化去,他的那点蛊功也便没有了;而倘是对习练此术的人施以“吸髓”,便会将他体内的碧蚕蛊毒吸取过来,化为自身的功力,不过施法之人,也须能承受得了这等毒力方可。

秋葵体内之毒,自是蛊毒无疑,所以一样可以用此法吸取。然而,云梦教数百年,从来未曾有一个传人是以这样的目的施出“吸髓”――甚至从来没有人念过这种举措竟能用来替人解蛊。因为,“吸髓”只能吸取蛊毒、蛊力,却不能吸出蛊虫,而云梦蛊术,重在蛊虫而不在蛊毒。比如幻生蛊,本身毒性甚微,其害全在通过蛊虫对人心念之控。只要体内留有蛊虫,即使蛊毒吸去,对解蛊亦是杯水车薪。

可这一次“幽冥蛉”的凶手好像并不高明,虽然下蛊得手,却一次也没有催动过蛊虫行动,所以,秋葵体内的蛊虫始终只不过是依照其本性啃噬血肉。要知幽冥蛉幼虫虽然凶之已极,可若施蛊者不加催动,那么蛊术之凶就去掉了一大半,只能靠吞噬血液释出毒质长大,到毒性释尽,要么化蛾,要么死去。

幻生界的人既在岳州,沈凤叫自然不敢冒险在岳州停留。就算施蛊之人不是关非故,可这蛊是幻生界所制,自己这个魔教后人于它的晓得多半还比不上关非故父子等人,万一有人催动起来,秋葵决计难以抵抗。待上路一日之后,他睹蛊虫照旧没有特其余动静,才紧一口气,确信自此之后,虫毒的行动亦都有迹可循。只要蛊虫无法作怪,活毒成为了死毒,“吸髓”之法便能奏效。

只是,幽冥蛉幼虫在长成之前,那毒素一直会源源不息地释出,倘若早两日运用此法,毒性仍会不息再生。所以沈凤叫只能等――一直等到今夜,毒性终于到了最盛――此时吸净她体内之毒,幼虫失却给养,不能再化蛾,只能逐渐僵死――厥后即便什么都不做,虫尸也会在几日内随着秋葵新生气血渐渐汰走。

沈凤叫当然晓得此时运起心法,吸入的是无药可解的绝盛之痛――或许是前两日秋葵所受之痛都更无法相比的。他也晓得,这世上已再无一人能为自己吸髓。

可他还是一节一节刺开了她的脊骨。黑血自秋葵脊柱中流出,宛如阳冷的毒蛇,爬满他的视线。他咬了咬牙,运起心法,伸掌覆上。

“吸髓”无论是刺骨还是所用掌力皆是重手。秋葵后来不发一言,正如刺刺所言,比起幽冥蛉之毒,这些疼痛或许也已算不了什么。可小半个时辰之后,毒质已然丝丝往沈凤叫掌心附去,秋葵血色渐渐变得鲜艳起来,身体内的重量都轻去,她溘然能感到到了背上那几乎将她椎骨寸寸折断的剧痛,竟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嘶喊出来。

沈凤叫却没有放轻手法。他已没奇然间与她慢慢消磨了。他的手掌一遍遍按过她带血肌肤下的骨节,要确定不会遗漏一丝毒迹。

直到有那么一瞬间,他溘然看睹自己手背上曾经隐现的黑色筋络,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溘然压榨住了他。他终于停下来。他晓得,死亡已真正到了眼前,成为自己不得不直面的事实。这样鼎盛的蛊毒,他这个连戋戋碧蚕蛊毒都差点消化不了的所谓魔教之子,又能撑多久?

他用衣袖勉强擦了擦秋葵背上血迹。月光下,她背上的肤色已恢复了苍白,一如他此刻还能被辨识的面容。

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临着自己。那个照旧用力捏住前胸衣襟的秋葵茫茫然间竟好像抬了抬头,可随即又垂下了。他无法念象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容颜,还没有被黑色侵透的手指拨了拨她的头发。

“湘夫人,”他胸中的万般澎湃也只能化作这轻轻一句,“沈凤叫这辈子得不到你,何其不甘。”

――他怎么能甘心啊!只因为那一只小小的蜻蜓,他们之间全部的可能,就都要这样烟消云集了!他溘然扶紧了她后颈将她身体向上搂起,不顾一切地吮吸住她微开的双唇。他吮得如此用力,就像要将她的整个灵魂都吮出来,刻入自己这将要截止跳动的心脏。

她眼扉紧闭,未曾看睹他此刻脸上,那么多那么多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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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秋葵吟哦了一声,睁开眼睛,天光仍在窗外亮着,好像没过了多久。是睡着了吧?竟做了个含糊不清的梦。梦里一种奇特的窒息之感让她满心满身都是烦闷,她记得自己在一块石头上翻身作呕,呕出一地黑色的虫子来。

――刺刺说他们没睹过那虫子,我难道是在梦里睹过?可我难道……曾经做过一次同样的梦了?

念翻身再睡,却睡不着了。唇上不知为何有些令人不快的痛辣之感――她有些艰难地坐起身。背上伤口真实的痛辣,也没能遮蔽得了这个梦留给双唇的痛辣――如果这一切只是幻觉,那么那勾弯月,那段轻歌,是不是也都是幻觉?

可如果那弯月的形状是幻觉,她不会晓得自己恰好昏睡了三日;如果那吟唱的声音是幻觉,她不会记得住那段陌生的曲辞。她在一种难忍的慌意中起身,寻到这屋里一面小小铜镜,照向自己。镜中映出的面庞憔悴无已,唯有唇色殷红,竟如血般醉目。

她怔怔坐着。她曾经拼了命地遗记却也没能将这个她所深憎的浮滑男子从记忆之中抹去――他已将这个夜晚深印在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嘴唇,她的脊背。一切集落的回忆都要被唤醉、被接续,一生一世都无法消逝。

屋门一开,娄千杉端了药进来。“师姐,怎么没睡?――要不要先喝药?”

睹秋葵没有动,她将药放在桌上,叹了一口道:“师姐,君黎和凌厉,他们两个出去寻沈凤叫了。也不知……寻不寻的到。”

“沈凤叫吗?”秋葵喃喃地道,“他也许是……死了。”

“你说什么?”娄千杉面色一下子变得青透,“死了?”

“他死了,你的仇也报了。”秋葵抬头看着她,面色骄清如昔,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千杉,你高不利落索性?”

“我……我……”娄千杉竟是说不出话来,“我……”

她忽匆匆转身,往门外跑去,那般乖巧的身手竟也在途中绊倒了木凳,跌了一跌,顾不上扶,只是狂奔而去。

秋葵好像并没有感到奇异。她回到榻上,蜷起身体,抱膝而坐,像在这个炎热的夏日感到寒冷。

“你晓得么,我宁愿我是死了,好过为你所救……”

――语声喑哑,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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