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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六 红尘家姓(四)(1 / 1)

“‘夏’为姓,‘琰’为名,‘君黎’为字。

”他在逢云的墓前如是陈说。

“琰”中带了两个火,没人晓得他是在一个月夜的火堆旁,因着那些儿照亮一个少女脸孔的温暖,这么突然地选定了它的。他记得早先自己对她说不喜欢本名“玢”,她便曾给他出过许多个意寓“美玉”的主意――“琰”字就在此中,所以,不必担心她会不喜。

他也不是没有其余私念,比如,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寒热两种内力并存,明镜诀的寒力远远超过青龙心法的热性,虽然暂时并未感到有异,可他习惯了道家种种阳阳平匀之说,总也念借一火性之名来稍事调度。

又比如,他觉得自己一贯亲昵水――也许是太亲昵了,以至于有的时候竟反受了“水”之摆布――原是,他本性与水之本性多有相近,带了内敛、静柔,可那夜遇了这般巨浪大潮,便也会意生激荡,难以自已,足睹再是看似无害无波之物,一意而嗜、越了极限,终是侵害心神的。为求均衡故,他觉得是该寻一些重火来消减傍身。

因为刺刺受凉的缘故,四个人中秋之后在盐官镇上多留了一天,到八月十七日才去了逢云墓上。实在这日刺刺的身体也并没好,只是定不肯再耽放三人的行程,强要跟着一道去磕头。

这么久以来,君黎还是第一次睹着她生病。心里当然不是没有那么些自责难受,只不过自责无用,只好不多言语了。他在山上顺手摘了一把刺儿菜给她――虽是野草,不过这晌正开着花,一大丛绽得甚美,淡紫色的瓣儿一缕缕聚成一个个极为精神的小球,丝毫不弱于瑶草琪花。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蓬儿花的缘故,刺刺在回镇子的路上显得好转了不少。君黎在心里相信,逢云应是没有怪罪自己――非但没有,并且念必对刺刺亦很是喜欢,所以才让她这么快便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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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君黎此行不光达了脱道还俗之愿,更名为“夏琰”,并且还在逢云的墓前,当着两个证人的面,径与刺刺拜了天地,结了夫妻――虽然净慧和贺撄说出来的话决计不应是儿戏,但是沈凤叫还是有点不信。君黎回来后没有与他提及此事,况且无论如何,按君黎这般重礼数的脾性,三媒六证、聘礼彩嫁之类的好像也不应就此省了。只可惜他听闻此事时,已动身洞庭在即,竟也没奇然间再在一醉阁与君黎对饮畅谈,问个确切了。

他只在君黎回临安当晚,瞥睹过一眼这个离去时俨着牛鼻、穿戴蓝袍的道士,此时已是束了冠发,着了青衣的剑客模样。如此装束他此前也睹过,在两人同赴“马嘶凤叫”之争的天都一会时。那一次因为要躲藏于沈凤叫的队伍之中,君黎选了件黑衣,那一件衣衫仿佛也成了他厥后每不便以道家身份示人时的装扮――甚至于现在,真正脱了道籍,他仿佛也习惯藏身于这样的深玄暗青的颜色里。

沈凤叫总觉得这样的君黎和往日里判若两人。他自己在黑竹会多年,多着灰色,并不喜欢漆黑――深峻之色仿佛有种特殊之力,暗夜般一下子便吸尽人全部的温和谦让,显出肃杀冷清来――他总觉得君黎不应是这个颜色的。

不过回念起来,那天君黎将刺刺送到一醉阁,眉间眼梢的都露出笑来,表情应该是甚好的。彼时沈凤叫还未知那许多细节,睹他行色匆匆要赶回禁城去,便只互相打了个召唤。他心中自有烦恼,本也无暇顾他。

――洞庭之行曾经箭在弦上,但他还没有等来秋葵同去的答复。梧桐叙之后的十余日里,他从信心畅满等到心境磨尽,得到她的近来一次回答是“等我问过了朱雀”。

那一句话也已是三天前的事情――君黎和刺刺那日才启程去盐官,今日他们曾经回来,可是秋葵那里始终未再传来消息。他自觉一直对秋葵很沉得住气,无论她什么样的态度做法,什么样的冷漠反响反映,他都必不会意浮气躁,可是天晓得――他自己晓得――自从梧桐叙回来,他溘然有点忍不得她还与往常一样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他觉得,再等不到回答,他大概要把头皮都挠破了。

君黎并不知晓沈凤叫还在等秋葵的回答。他急忙回到内城,不过是因为在外多耽放了一天,而若按原来的计划,明日他便该将此次的“黑竹令”签给沈凤叫了。这虽然不是什么烦难复杂之事,但于他究竟是首次,他又没得过历黑竹首领的移交,也没有执录的指引,只能到内城总舵里查阅以往记录,以期学看该要怎么措辞书写。他此前断断续续来过几次,但黑竹会近年记录与寄存十分随意闲集,他读了几份黑竹令,总觉得似是而非,不得方法,最后往往变成了整理卷帙,后来又忙于新总舵的图划,反放下了此事。

这晚也并未有新的发明,他取笔试写了一道,勉强看着。依着黑竹会正儿八经的规矩,黑竹令本该由执录起草,首领批字。不过,且非论执录如何――历任黑竹首领大多行踪不定,要样样坐等他们来签批,生意十有八九要做不成,于是百多年来便也渐渐形成一个约俗――只消经过首领授意点名之人,签批下的黑竹令皆可作数。现实上,能作主的也多半是会中金牌,或是声望较高的大都几个银牌。

沈凤叫当然也能够自己签这个黑竹令。只不过君黎觉得此次的金主本就是他,若他自己又未经执录签了此令,不免落生齿实,还是计划自己来签。他未料到此事这么大费周章,直到这最后一晚下了决心在这总舵里苦苦坐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磨出了一份来。

他读了几遍,换了笔待要落签,溘然顿了顿,才念起,自己已改了名了――这一笔落下,将来全部的黑竹令,便都要用这个新名字。

他试写了一个“夏”字。这个字让他念起自己的父亲――那个还远在梅州的生身父亲。去年追杀夏铮的黑竹令,他并没有在这个总舵里找到――朱雀下的号令也许本不必要再多此一纸,他不晓得还有几道杀人无形的号令集失无声。

他随后快速写了一个“琰”字。这不是父母所赐之名,他盼望他们不会因此责怪于他――或者说,这样也允许以更与他们离开些,不至于妨碍到彼此的什么。他还没有写信给夏铮和陈容容――但如果要写,他念自己也绝不会以夏家长子的身份,而不过是以旧有友谊的故人、朋友身份,只淡淡然地告知他们自己的这桩婚事,然后淡淡然地把新名字署在信末,一句都不加解释。

吹熄灯火之前,他将这两个字看了许久――他甚至还不生悉自己写下这两个字的笔迹。他只是将之当作一种完毕、一种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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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朱雀府中各屋里多已暗下了灯,倒是往书房去的小道却一径亮着。

君黎进了府邸,便顺着小径往书房走,还没到门口,一个府丁迎面而来,睹到他,忙行了一礼,道:“君黎公子回来了。”

“我师父在吗?”君黎问。

府丁道:“大人方才往园子里集步去了。”

君黎点头谢了,转头去了府中后园,半个人才跨进园子,已听睹朱雀的声音。

“你当真念好了?”

君黎还没念好是走进去还是退出来,又听睹秋葵答道:“是,我念好了。”

他抬头――月意萧索,灯火疏弱,投得后园的一池残荷断梗益发枯萎苍败。他已看睹朱雀与秋葵正沿着池边缓步漫行,那背影正如一贯――一个是苍暖而不失深沉的乌红,一个是宁静却有点冷傲的生白。

他欲待开口召唤一声,朱雀已觉出了他的声息,并未回头,只稍许抬了一抬手,大致是示意他先在口上等一等。他只得闭了嘴,暂且往园外侧了侧身,避开入口正面。朱雀又道:“你自来最是厌恶此人,与我说过不止一次绝不念与之为伍,为何此番却转了念,定如此坚持?”

秋葵于这夜风款款之中还未发明君黎到来,低声道:“我――究竟是云梦中人。况且我应了他,将来或要成云梦之主,终不能……在此时置身事外。”

君黎大致听大白两人正在提及前往洞庭一事,听目下的意思,秋葵该是已决定了要与沈凤叫同去,心中暗道倘一会儿朱雀不肯答理,自己总也要帮着秋葵说两句话。

《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武侠修真类型的网文小说,妙笔阁小说网(www.miaobigexs.com)转载收集行行最新章节,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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