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十五有一刹那的诧异,随即道:“我不是说过——我没跟他下手。”
“方才是不知他的下落,但现在,鲁家庄曾经找到他的尸身——就在一路追你去的巷里。”
“死了?”十五面色稍变。“不成能吧,我只是……”
“你只是?”
“我只是……不念被他缠上,用了两个蒺藜——也就拖他几步,这事赖不到我头上。”
“呵,他既是去追你的——若不是你,又还有谁?”沈凤叫冷笑,“就算我信你对君超当真是支了手,可万夕阳身上,总没有你哥留给你的记号——你们食月从来狠辣,你为了能走脱,当然就会下杀手。”
十五面露不快:“是,我是念下杀手,可也要看对手是谁——‘半杯酒’万夕阳,我那么容易拿了?他怎么死的,尸身你看了吗,就来与我兴师问罪?”
“就因为没看——所以你们更不能走。”沈凤叫道,“尸身很快就会送来鲁家庄,到时候自然能睹出端倪。”
“万夕阳——追不上十五。”三十出声,“但若真劈面下手,他不输十五。有这两条,我念杀他的应该另有其人。”
“好啊。”沈凤叫道,“既然你说话了——不如你往返答我。就算真是‘另有其人’——万夕阳是江下盟的老人,亦是曲更生眼中钉——你‘食月’一直在为东水盟铲除异己——即使不是十五动的手,你难道就不应给个交代了?”
“我只能说,我未曾下令食月如此行动。”三十语趋冷清,“不过曲更生既然会越过我找十五,也不能肯定他就不会越过我找别人。我留下来,一会儿尸身来了,我看一看。如果是‘食月’做的,我认得出。”
“哥……”十五看他,“你都……你都听睹了……”
他指的自然是适才他对沈凤叫提及曲更生如何亲来寻他。不过三十没有看他。“你先让十五走。太多人留在这里,于你们也有益。”他向沈凤叫道。
“他可以走。只要你留下。”
“这不成!”十五反对。
这边一时僵持,那面门口传来“咿呀”一声,仿佛是程方愈回来。三人皆是警觉之人,立时噤声,但睹那门微开一线,却没了动静。
沈凤叫不觉与两人交换了眼色。鲁夫人将大都家丁都调开了此地,留的大都亲信因万夕阳之事,也被叫去了前面等着,故此这左堂附近此时确实无人看守。可门外之人——若真有人——的敛息本事仿佛了得,此时三人凝神去听,才听到些微呼吸之声。
——应当不是程方愈。
——那会是谁?
十五无声滑向门边,脚下虽是极快,仍有余裕顺手抄过了沈凤叫早前给夏琛取出枪头之时留在桌上的匕首。门外之人仿佛并未听得声息,料屋中大概无人,斗胆将门更推开一些,探进半个身子来。
——他也就将将探进这半个身子,十五早就守在一旁,伸手只一带,捏住那人后颈一把扯进,另一手起匕落,劈向来人后颈。
“食月”行事从不喜留下后患,故此十五并不容情——这般行径当然不是鲁家庄的人——此前已是疏忽了,他是谁,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些什么——这些答案都不慌张,只消有一丝可能叫他晓得了不应晓得之事,这个活口必不能留。
来人自是猝不及防,“唔”了一声,颈后冰凉,锋刃已到。可便是这“唔”的一声令得沈凤叫眼皮一跳,脱口道:“慢着!”倒不为其余,只为这一声分明——是个女子。
他从来忍不得对女子狠辣出手。
十五将人拖进,自然也意识到了——手里那个脖颈娇嫩柔细,青丝软软交错垂落——是个女子——确切来说,是个少女。这倒也出乎他的预料,故此就着沈凤叫那声喊,他将手一紧,容少女直起了身——唯一绺被刀锋削断的长发从她肩头滑落下来。
少女或许还不知自己适才经历的是何等凶险的生死霎目,惊魂甫定之后立时绷紧了身体,待要反击,可眼前光闪——还未怎动便睹那匕首依然逼在自己颈项,只不过从颈后换到了喉前。她身形立时已滞,抬头看去——微光之下的十五只有一个影——即使能看清,于她而言,这也不过是个陌生的面貌。
但少女于在场几人可不陌生。“卫姑娘?”沈凤叫讶异,“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他和三十已默契异常地分头检查了窗边和门外,确定这位卫家四小姐暂无同党,竟是独自前来的。卫楹依然是一袭花市时所睹的明黄,可——紧软的袖口被扎起,微长的衣摆已掖在腰间,这个方才安安静好的首都闺秀,此时看起来却与真正的江湖儿女无异。她的身体仿佛是因慌张微微哆嗦,可身形——本应柔软的身形却也因这份同样的慌张绷如弓弦——她挺得那么直,那表情那么硬,哪怕潮发集乱,微惶难掩,都并未曾令人联念到“狼狈”两字。
——谁可用“狼狈”来形容这样一个少女呢?即便是从来心无多念的十五,也忍不住将她多打量了下。上午在花市,他作伶人打扮巡行,大大都时间就在无双卫那一行人的位置附近,当然睹过卫楹,可那时——这个少女好像并没有引了他几注意。而现在——容貌分明没有半分变化,她的形容举止却好像已不是那时那个人,以至于他竟有那么一瞬稍稍走神。
“我听说夏两公子被刺……”卫楹声音紧涩,转头去答沈凤叫——那仿佛是她唯一还认得姓名的人物。可便在这转头间,她看睹了那面烛火边,仰卧不动的那个少年。虽然——从她这里看不到任何他的呼吸起伏,可与风闻不同,他的身体并没有覆在白布之下,甚至在他身周还有一些疗治过外伤的陈迹。她的话连忙顿住了,面上终于有了一些遮挡不住的、异样的色泽。那双——或许曾经涌过绝望之泪的眼睛,此时仿佛因了万千无法说出的、不敢说出的猜测,而再次波动起来。她止不住迈了一步,仿佛念过去看个究竟,可吐喉的匕首阻挡了她的动作——利刃冷清横在原处,一分恻隐也未曾显露。
此时的十五眼光已瞥向阳影里的三十。若以食月的行事,这等情境放人活着出去的可能几乎没有——只消三十点一点头,再是娇美可爱的少女——无论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哪怕只是迷了路走错了处所——也只能殒了身,断了命。
卫楹显然从冰冷匕首的静止与他眼色交换的隐秘里嗅到了巨大的危险。她不及多念,就在十五眼光暂离自己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溘然双手齐出,用力扭向他手腕,试将那利刃夺下。几乎同时,她以整个身体之力猛然撞向十五——应该没有人能在猝不及防之下不被撞出一条可夺之而逃的生路——哪怕她只是个女子。她只必要他一刹那的分心,能令她离开开眼下的险境就足够。
可她不晓得她面临的是什么样人——不晓得这只握匕首的手,便是曾握了蛇矛“渡江”当街直贯杀人的手。卫楹只觉双手明明已扭住了他的腕,可非论如何用力,仿佛都并未真正使上力。她已知不好,可来不及了——撞向他原是为了趁他后退摆脱他,可此时却犹如流陨撞向地面——如弱羊投入虎饲。
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可十五只一反手便拿住她双腕,随便将她反剪,而她竟无丝毫还手之力。匕首依然在——在她的颈边——只是再换过了一侧。
卫楹吃痛,失声喊:“我没其余意思,我不是关键他,我只念……只念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已知逃不脱,可脸上还是闪着巨大的期冀,“他是不是……是不是……没有死?”
只惜这期冀却令她的生望越发消退。十五“啧”了一声:“你要没发明,说不定还能活。”
一丝惧意掠过卫楹眉梢。她急忙摇头:“我不说,我跟谁都不会说的,我……我帮你们。”
她强自镇静,眼光搜到了阳影里的三十,努力看定他——虽然他在三个人之中距离她最远,虽然那是个她底子不认得,甚至底子看不清的面貌,她还是觉出身边这个人仿佛受他指令,她相信自己的性命是握在他手中。不过三十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沈凤叫走上前来。“我说,”他伸手便抄十五手里的匕首,“一个小姑娘,用不着这样。”
十五手腕让了一让,匕首扬起,另一手依然反剪住卫楹。“你不会念放她走?这都是为你们……”
“你由得他。”三十沉声开口,“反正夏琛的死活——是他的事。”
十五有点意外,“这怎么……”
“你哥都发话了,你还念怎么样。”沈凤叫趁这间隙劈手夺过短匕,将卫楹轻轻一推,把她双臂从无可怎样的十五手中挣脱出来。“卫姑娘,既然你晓得了,你须得说到做到——在我们回到临安之前,绝不成与任何人提及。”
卫楹连连点头,甫得自由,脚下却是向夏琛那面走去。十五忍不住,强压着声音:“她可是无双卫的人,你信她不会说?”睹沈凤叫并不理睬,他愈发哼哼了一声:“当初在黑竹就听说凤叫怜香惜玉,名不虚……”
他话未说完,忽怔怔然住了口,只因他看睹沈凤叫跟了上去,倏然出掌,那手刀重重击在将将看清夏琛颜面的卫楹后颈,后者甚至来不及发出声喊,身体立时委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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