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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三 新岁重逢(五)(1 / 1)

刺刺晓得,自己念到的这些,沈凤叫当然也念到了。而自己或许还有许多没念到的——究竟,黑竹的事,沈凤叫比她晓得得多。所以,即使不能完全同意他的疑惑,她亦大白绝不应在此时质疑。阿角那许多人身死的消息连她骤然听到都实所黯然,沈凤叫的表情自更不必提,任何一丝关于凶手的线索,他都绝不会放过。

——甚至,她仿佛也能够稍稍理解,为什么他与秋葵之间,会那么怪怪的了。

“这件事……你没同秋姐姐说吗?”她问。

“我同她说这个做什么。”沈凤叫道,“又不关她的事。”

“你不是同我都说了么?”刺刺道,“你不告诉她,她便不知你遇了什么样要紧的事,便只念着,你怎还不去哄她回来,便越发生你的气,不是么?”

睹沈凤叫瞪着自己,刺刺便道:“我都晓得了。我问了阿义哥。”

沈凤叫稍稍一默,才挤出点笑:“算了。我这会儿表情不好,词不达意,别又说错了话。再说了,她眼下也没表情同我说这些,她要等……”

——她要等君黎回来了能力念得起我。他原来念这么说。可在刺刺面前,这话终究还是不能说出口。

“等什么?”刺刺问。

“没什么,不说了。”沈凤叫显得有点灰丧,“她不让我跟你说这些。”

刺刺歪了歪头:“我怎么觉得……是你在生秋姐姐的气?”

“你可别乱说。”沈凤叫矢口否认。“我何时同她生过气。”

刺刺只看着他不说话,满脸都是不信。

“对了,你若真念去看你苏姨,要不我陪你同去?”沈凤叫却又换了一副口吻,“正好,我也许久没拜访他们了。”

刺刺心知他还是对瞿安有几分不宁神,便点点头:“嗯。”方才的话题便只能算过了。

两人在一醉阁外逗留的这么会儿时间,堂上却已是交头接耳,个个都晓得了适才那个来买酒的,原来却竟是黑竹比凌厉更长远的传说里的人物——瞿安。

“该是他不错吧。”阿义道,“我听到沈大哥叫他‘瞿前辈’,单姑娘又说过他是与我们有渊源的,那便只有瞿安了。”

“早听说瞿安长相俊美出寡——我还在念,这人是谁,一眼竟看不出年纪。”一人道。

“也看不出武功深浅。”阿合道,“不像那时候朱雀来——一劈面就晓得对付不了。”

“说来——朱雀同这个瞿安,是不是有过一腿?”阿义低声发笑。

这番讨论还未来得及展开,沈凤叫同刺刺却回了进来。沈凤叫阳着一张脸,“阿义,你说什么?”

“我……”阿义虽不觉自己说的有什么舛讹,但睹了沈凤叫这少有的表情,还是有几分怕。“我没说什么。”

“若给君黎听睹你这般说他师父,你猜他会怎么着?”沈凤叫冷冷道。

阿义不敢出声。

沈凤叫才向阿合道:“金牌给我。”

阿合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会儿寡目睽睽地向自己要回金牌,不敢不从,忙从衣襟内袋里摸了出来递给他。沈凤叫拿过,向刺刺道:“走吧。”

从后面闻声绕出来的老掌柜只来得及对着沈凤叫的背影追了句:“不吃饭了?”可惜,沈凤叫“表情不好”,头也没回,连背影也消失在门外了。

去往武林坊之前,沈凤叫同刺刺去了趟正街——沈凤叫说是拜访长辈不好白手上门,几采买些东西带去,但刺刺睹他便往几处赁车处钻,心下便大白——他还是在打探瞿安的虚实。

非论是住在竹林里还是武林坊,瞿安这一家一向都深居简出,并无置备过马车这等物件,今日竟赶了辆车来,念必是一时赁来的。赁这般软厢高车价格不菲,若只是为了装酒,实在不必如此俭侈,寻个羊车、驴车、骡车,都无不成。不过——或许瞿安此人喜好舒适风姿,也便不惜铺张——沈凤叫是这般念。若能打探得他确是顺道在沿街市里赁了马车,便向店家问问他当时说了什么,是何显露,或几可推断出他的真实意图。

只可惜——很奇异,这沿路只有两家赁马赁车的铺子,却都回答说,今日并没有这样一位客人——昨日、前日也没有。细看了两家的车厢印记标识,也确实与瞿安那一架不同。

沈凤叫有点头疼。从武林坊过来——寻常人总不会绕远,还去别处赁车。不过来一醉阁买酒原来就够蹊跷绕远的了,谁又晓得瞿安是不是真就那么不厌其烦。原来只是顺道探听,若变得要将整个临安城的赁车铺子都问一圈,天黑都转不过来。

刺刺只在邻铺买些吃的,睹沈凤叫出来,便将手里两个炸面饼递过去:“要不要吃?”

沈凤叫接过来,道了声谢。即使念要再去别家问,也已不得便了——原是不欲刺刺多念,他便当真在这家租下了马车,如今只能这样去往瞿安家中了。

两个人在车上坐好,马车行出好一段路,几个面饼也都吃完了,刺刺忽道:“我念起来了!”

“什么?”沈凤叫回头看她。

“适才瞿前辈马臀上的印记——我一直觉得面生。我念起来,徽州城里有家车马行,马臀上都打了那个标识。”

沈凤叫怔了一怔,才笑出声:“你早知我是去那调查瞿安的?”

刺刺有点讪讪:“你也没计划真瞒我吧?”

沈凤叫只好苦笑:“你说你这灵光劲……要是前些日子也能这么灵光多好,不至于被你爹蒙得团团转。”

“那你到底听不听我说?”刺刺显出两分着恼。

沈凤叫便道:“你方才说——那马多是徽州过来的?”

刺刺才道:“我就是在徽州睹过和那一样的印记,应该是那家商号的标识。可也未必只有徽州有——车马四方通达,这行当,难保临安没有同一家的分号。”

“什么样的印记?与车厢上雕的那标识一样?”

“我都没注意车厢。”刺刺道,“不过我记得那家商号的名字,叫作——‘无双车马’,临安城里有没有这么一家?”

沈凤叫摇头:“临安城商号林立,我可没把握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

“那要不要去探听下?”

“都到这了——先去武林坊吧。”沈凤叫道。“探听起来没个定时。”

马车往前走着,他心里却又不自觉念起一个人来——“戎机”,那个人一向消息闭塞,什么酒肆车行,定须样样晓得,只是不知为何,只露面了那么一次。那天的对话实在长久,他着实还没来得及把念晓得的问完。

马车再行不多时,便到了武林坊。车径入坊内,片刻已至门头。沈凤叫下车拴马,刺刺便向四周望了望。坊内巷道不窄,可空旷广阔,并没有其他车马的影子。不过——地面浮着一层说不上湿润也说不上干燥的泥尘,细看还是能发明另有蹄印与车辙——瞿安的车大概途经这里,直接进了院子。

“瞿前辈看来已带着酒回来了啊。”她便开口道,“应是你念多了吧。”

“念多了最好。”沈凤叫道,“念那时——他也颇关心我,我可没真盼着他有什么花头心思,只不过为求心中不存芥蒂,该弄清楚还是得弄清楚。”

说话间他已上前扣了扣门,门内立时便有了响动,一个仍显稚嫩的声音在问:“谁啊?”是凌五五。

“我啊。”沈凤叫便笑,“还听得出我是谁么?”

“听不出。”里头是这般说着,可门还是开了,凌五五当然是听了出来,口中兀自埋怨,“这什么人啊,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谁还记得你了。”

“是是是,我的错。”沈凤叫笑道,“这不是来了么?”

五五原来是念再与他打趣的,一撇头忽睹刺刺也在,吃了一惊:“刺刺姐!”伸手便来推她:“快进来!……娘刚刚还说到你呢!”

大约是听闻了刺刺到来,苏扶风也从里屋快步迎了出来,睹了她面,眉目间溘然便一柔,伸了双臂将她轻轻一抱:“刺刺,这些日子……受苦了。赶快进来吧。”

沈凤叫反没了人搭理,无可怎样地跟在后面关了门。马车果然停在前院之中,酒看起来已卸下了。他绕过去瞥了眼,马臀上果然有个烙印标志,与车厢上的标识并不一样,但还是有点眼生。

“‘无双车马’……‘无双’……”他口中喃喃,“……‘无双卫’?”

屋里头苏扶风推着刺刺的手,不住出言安慰,言及顾笑梦,亦忍不住眼中湿润。她与顾笑梦友谊颇深,最后一次相睹是前去赴无意之唁——底本她对徽州一地有些旧魇顾忌,多年来少赴当地,但无意之死是大事,凌厉当时因韩姑娘之故脱不开身,她便去望了一望顾笑梦,岂料一别竟成永诀。此次她理当也要为顾笑梦赶去,只是青龙谷多日来一直封谷,甚至连凌厉身在谷中,都数日没能传出消息来,她徒然心焦心伤,亦无可怎样。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五五在旁睹沈凤叫久才进屋,便问他:“你怎么慢吞吞的?”

沈凤叫便指外面院里:“适才是不是你爷爷买了许多酒回来?”

五五点头:“是呀。”

“他很喜欢喝酒?”

那面的苏扶风好像总算注意到了沈凤叫。“那是给凌厉准备的。”她接过话。

“凌公子要回来了?”沈凤叫说着一顿,又奇,“可凌……他应也……并不好酒?”

——一家子没几个人,接风也用不了这么多酒。

“他不大饮酒,只是弄些备着,或许用得着。”苏扶风指了指楼上,“前几日给拓跋孤运功疗伤,他青龙心法原只有第五层,定是用得太甚了,回来就有点不大对劲……”

“凌叔叔曾经回来了?什么时候?我走的时候他分明还……”刺刺大是吃惊,“他……他还好么?”

苏扶风轻轻一笑:“没事。只是必要些酒。”

沈凤叫沉吟:“酒能加强青龙心法之效,这个我听说过。不过若是因这心法受了内伤,饮酒恐反加重伤势——凌公子此际必要酒,看起来——不是受伤,反是在练功?”

“算是。”苏扶风道,“他说,此次恐怕要悟第六层。”

“原来如此。”沈凤叫恍然,“那要恭喜了。”

“若不是他自觉不太好,昨日也不能丢了刺刺在一醉阁就走——原来这处所也不大适合悟领心法,我的意思是叫他去我们在竹林里头那小屋里清净闭关,可他——好像连那么会儿都等不得了,今天回来就在屋里,到现在,没出来过。”

“那……”刺刺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我们是不是该小声点,免得扰到凌叔叔了。”

“没事。”苏扶风道,“这不是还搬酒上去,吵闹得很呢。”

沈凤叫捕获到她话中少许细节:“凌夫人的意思是——凌公子是跟着刺刺回来的?”

“自然了。”苏扶风道,“若不是他告诉我,我怎能晓得刺刺跑来临安了。”

“难怪你方才睹到刺刺,分毫不惊讶。”沈凤叫道。

他心里却说:也即是说——瞿安也是昨日就晓得刺刺来了临安,住在一醉阁里。

刺刺还是小着声:“凌叔叔停在第五层这么多年,可睹那第六层定是非同小可的,总是要小心些。”

“当年拓跋孤好像也是……”苏扶风微拧着眉,“这么一念,好像也是耗尽心力给人疗了伤之后,便意会了第六层,此前在第五层也停了颇久——青龙教历代教主大多都重视青龙心法炽烈刚猛的攻击之力,却不屑其疗伤修补之神效,拓跋孤更是如此,但这第六层,大概偏要在第五层之上,更融会贯通了心法之中疗伤的那几篇,甚至要超突了极限,方能练成,这么念来,倒是机缘凑巧了。”

正说到此处,瞿安却从楼上下来了,睹了沈凤叫与刺刺,他目中不无深意:“你们还是来了。”

“念着总还是该来拜会——赶早不赶晚,这便过来了。”沈凤叫起身向他行礼。

瞿安没再说什么,只向苏扶风道:“酒都放好了,他若是必要便与他。我有事出去,不必等我了。”

苏扶风应了声好,瞿安已披了斗篷,顾自走出。

《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武侠修真类型的网文小说,妙笔阁小说网(www.miaobigexs.com)转载收集行行最新章节,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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