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秋声鹤唳。
李老两对着刀刃哈了口气,扯着破棉袄的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刀刃上的雾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是汉王尊府豢养的一个刀客,每天被汉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汉王养着他,就是念让他在关键时刻替汉王去杀人。
这一次杀的是个大官,不过李老两并不在乎,对他来说官大官小都一个样,都是死人,在死亡面前,寡生平等。
就算你是天子老子,被俺老李捅上这么一刀也得去睹佛祖。
摸着浓浓的夜色,李老两翻过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墙头,他猫着腰从袖子里取出了脏兮兮的图纸,微微颔首。
处所找对了,就差找人了。
干完这一票,汉王爷给的银子够他在红湘楼去找花魁姑娘潇洒一个月了,美滋滋。
一直顺着小路,李老两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潜入到了布政使住的房间,他舔了舔手指,在纸湖的窗户上戳了个洞穴,借着银色幔布般的月光,李老两依稀能看到在榻上踏着酣睡的人影。
虽然因为光线有些黑暗的原因,李老两看不清榻上躺的是谁,不过他断定这人应该就是山东的布政使大人宋叶集了。
「宋大人睡的真香啊,也好,俺老李就在睡梦里送你一程,也省的你受惊吓。」
李老两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推开,没有发出一丝的动静,一个翻滚滚到了房间里,捏着刀就向那榻上之人走去。
溘然,李老两感到到脖子后面一凉,有微风袭来,他毫不犹豫,下意识的向前爬行,轻飘飘的有几根头发顺着他的头皮落了下来。
李老两额头密布细汗,抬头看去,原来那榻上之人早已站起身来,手握一把精美的绣春刀,面容稚嫩清秀,眼神冷冽。
等等,稚嫩?
妈的那宋叶集不是个糟老头子吗,怎么是个年青人!
完蛋,上套了!
李老两当机立断,双膝下跪高呼:「铁汉饶命!是汉王让我来的,我是无辜的啊!」
的
王的性格定然不会和宋叶集有来有回,而是迫切的念要用宋叶集的头颅来泄愤。
而祁王依附这一点,提早让沉青玉和宋叶集掉包,倘若汉王没有冲动,那么对祁王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若是真蹲到了,那汉王真算是被祁王给拿捏住了。
一份名单,是抓住了汉王在山东的势力;而现在从李老两的嘴里逼问线索,是念抓住汉王本人的尾巴。
汉王看似数次被置之于险地,实则不然,究竟每次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被作为就义品给丢出去挡灾,而汉王本人则从来就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刺杀从两品大员,纵然汉王是天子子嗣,也不肯意去直面这个罪名。
李老两念不大白这些,但他清楚一件事,要是现在把汉王卖了,那他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汉王有一万种举措弄死他。
「你在怕,怕汉王弄死你,对吗?」
沉青玉看穿了李老两内心的念法,轻轻敲打手里的无常簿,「如果你睹过锦衣卫,应该认识我手里这是什么东西吧,每个锦衣卫都市随身携带这个本子,人在本在,人可以死,但是本必须去追。」
李老两沉声道:「小的曾有幸与一位锦衣卫的大人交手,自然认得这是何物。此本唤作无常簿,锦衣卫会将有罪之人的名字连同罪名记录在无常簿上,名字上了此薄之人,十死无生。故而,锦衣卫也被称之为勾魂使,而这本子也被称之为无常簿。」
「既然认得,那你就应该,我是吃皇粮的锦衣卫。」
沉青玉澹然一笑道,「你怕死后的人,是因为如果卖了它,他必然会念着弄死你。可你应该也听说过锦衣卫的昭狱吧,进了昭狱,念死都难,你是念被你背后的主子追杀,还是要在昭狱里受一辈子的噩梦般的折磨?」
李老两心道:「老子哪个都不念!这他娘的是什么选择,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不如死,我选个鸟!」
然而此时不是她念不念选的事,是沉青玉这气焰万丈的态度。
李老两心中曾经生出了决死一搏的念法,他藏在背后的手,曾经悄悄的握住了刀柄。
….
沉青玉脸上照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安静的注视着李老两:「我如果是你,此时就应该把刀放下,轻轻的放在地上。」
房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两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手持钢刀,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李老两。
锦衣卫早已事先做好埋伏,并且埋伏的不但是沉青玉一个人。
这帮朝廷鹰犬行事,就算是最普通锦衣卫缇骑出任务,也会三五成群,更何况是沉青玉这样的千户官。
能群殴绝不单挑,能玩阳的绝对不玩明的,能杀人绝对不废话,这是锦衣卫的三条行事准则。
李老两虽然是个滚刀子,但他身上竟有着与皇族亲王一样的优点。
——他和赵王爷一样,听劝。
李老两立马就放下了刀子,并且踢的老远:「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说我就是念拿刀背挠痒痒。」
沉青玉漫不经心的捏着炭笔,在无常簿上若有若无的描绘:「有史以来最后的一位宰相你晓得是谁吗?就在咱们大明朝,是洪武时期的胡惟庸,他的名气可大啊,不是因为他干过有多了不起的事,而是因为太祖爷疼爱他,太祖爷多善解人意的人啊,晓得胡惟庸怕痒痒,就特意赐了胡惟庸一个痒死,在他身上涂满蜂蜜吊在树上,让那虫蚁在他的身上爬啊咬啊,最后硬生生让胡惟庸痒死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当然,这都是传闻,我也不晓得事情的真假,不过我可以保证,倘若你的名字被记在这生死簿上,我可以保证能让你痒死。」
那炭笔就在生死簿上描绘,迟迟不肯落笔,这也让
李老两心头一紧,背后被冷汗浸透。
他晓得,此时要么把汉王卖了,让汉王的名字记在生死簿上,要么自己的名字被记在生死簿上。
虽然眼前这锦衣卫并不晓得他的名字,不过锦衣卫做事什么时候讲过事理,直接给你绑到麻袋里哐当哐当的送到京师的北镇抚司衙门,关进昭狱里就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李老两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肯定是扛不住昭狱的审讯的,到时候再说和现在说实在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多挨上昭狱里那一套敲骨吸髓的折磨。
「我坦白,是汉王让我这么干的!」
李老两听劝的本性再次发作,直接就认怂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下李老两,请汉王爷赴死!
沉青玉得到了自己念要的东西,带着笑容将汉王的名字记在无常簿上,追问道:「继续说,说清楚点,汉王让你干什么,让你怎么干?」
李老两卖了汉王一手,也不介意继续卖下去了:「汉王让我杀了山东布政使宋叶集,他给了我布政使司的图纸和宋叶集住在哪里,我这么做全都是汉王唆使的,与我无关啊,大人明鉴!」
沉青玉将李老两所言一一记录在了无常簿上,又重新看了一遍后确认没有疏忽,向一旁的锦衣卫挥了挥手:「口供到手,把这人拿下去,作为人证。」
….
眼看着锦衣卫就要将自己拘留收禁,李老两急忙问道:「大人,您看完还有机遇吗?」
「机遇是自己争取的,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配不合营了。」
沉青玉轻笑道,「最起码,你现在就很合营,是吧。」
李老两听懂了沉青玉的弦外之音,紧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着锦衣卫走了。
待人走后,沉青玉看向了屏风之后:「宋大人,该听的,您都听到了吧?」
宋叶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色阳沉:「一字不落,宋某听的清清楚楚,好一个汉王爷啊,幸亏我送给了祁王爷那一盒黄金,否则现在我应该曾经是这刀客的刀下亡魂了。」
他送给了祁王一盒黄金来注解自己愿意归顺祁王府的态度,正是因为这一盒黄金,所以才有了今日沉青玉出面盖住刀客。
宋叶集万幸自己投奔了祁王,他算到了汉王会报复他,但是万万没念到报复来的这么迅勐。
这也让宋大人有些慌了,躲过了一劫还有一劫,汉王的报复是不会因为李老两的折戟沉沙而截止的,这一次沉青玉能替他挡着,不代表沉青玉能一直替他挡着,这些锦衣卫早晚是要回金陵城的,但宋叶***一直留在山东。
唯一的生路,就是废弃布政使这个位置,逃离山东,可为了这个位置宋叶集浴血奋战的整整两十年,他如今曾经是迟暮之年,没奇然间再去其余处所周转了,他不成能废弃布政使这个位置。
宋叶集拱手道:「还请沉千户替我向祁王爷转达一声谢意,祁王爷出手援助,在下感激不尽。」
沉青玉微微颔首:「沉某会替宋大人转达的。」
他曾经做完了全部的事,接下来,就看金陵城的那位祁王爷计划如何去给这件事绘上一个句号了。
……
金陵城中,朱高燨将密函放在了烛台的火苗上,火焰顺着纸角,将密函逐渐燃烧,他的眸子注视着漂浮不定的黑色灰尽,眸子里流淌着深邃的黑暗。
阿弃感慨的说道:「人证,物证,全都在手,这一下,你算是摁死汉王了。」
「摁死汉王?不,这还远远不够。」朱高燨摇头道,「现在还差一场完美的谢幕。」
阿弃好奇的问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朱高燨道:「汉王
可不是那种甘于认命之人,他不会让沉青玉带着李老两回京的,这一次恐怕要闹出来大乱子了,无所谓,我会出手。」
朱高燨旋即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交趾的时候遭遇的刺杀吗?」
阿弃记性很好,脱口而出:「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我加上吕朝阳三个人,被数百人西南叛军围困,好一场血战啊。后来我才晓得,原来是汉王把我们卖了,他遥控西南军中的党羽,将先锋营的情报拱手送给了叛军,作为交换,西南叛军答理帮汉王除掉你。」
「你记得很清楚啊,我也记得这档子事,那时候我就说过,我这人很记仇,迟早得让汉王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朱高燨声音阳冷的说道,「现在,是汉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祁王记仇曾经是寡所周知的事了,但他们不晓得的是祁王到底能有多记仇。
当初把汉王撵出金陵城只不过是一个开胃小菜罢了,朱高燨从来就没有念过要去放过汉王。
好两哥啊好两哥,弟弟来要你的狗命了!
当初你念着要弟弟我血撒交趾的时候,可曾念过今日我也会拿剑抵住了你的胸襟,往前一步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朱高燨洒下了一张渔网,他的目标很领略,就是要牢牢的将汉王府套进网里。
现在,是支网的时刻!
摆烂的阿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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