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缪事谬论
“郭使言重了,吾等岂敢违逆皇命。”
半仙缓步上前,语气平淡的回道,同时以眼神制止表情已近失控的张监和其他将校,不待郭盛开口,随即又轻声道:“只是,五羊骑阵阵总上官陆究竟有大功于五羊、于神雀,此番落得这般境遇,有失公允吧!”
“吕将军,你这是在质疑朝堂诸公的决定,违抗吾皇的旨意吗?”郭盛毫不示弱,眼光凛冽紧盯着半仙。
半仙不为所动,恭尊敬敬睹礼,缓声回道:“禀郭使,末将岂敢!郭使贵为兵部尚书,久居京城,怕是从未体会过戍边之凄苦,弟兄们全靠舍命搏杀得来的军功聊以慰藉,倘若连军功都难以保证,那戍边军卒又何故立足呢?这样难免心虚浮躁军心不稳,如此,又怎能戍守边关以安北境呢?”
轻描淡写的话语,浓厚的要挟气息,郭盛不怒反笑,缓缓坐下身子:“吕将军,不知这番话是你一家之言,还是···”说着话,审阅的眼光落在厅内每一位五羊边军将校的脸上:“要知吕将军你可是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如此言语,怕是有要挟之嫌啊!”
“岂敢、岂敢,这顶帽子我可是戴不起!”
半仙连连摆手,却又在抬头凝视郭盛的一瞬间,眼光如电,真实展现出一位戍边多年杀伐果断的将军神采,肃声道:“吕某身为五羊都指营营正,恪尽职守殚精竭虑不敢有片刻懈怠,而郭使此言,吕某也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吾皇对吕某戎马半生戍边几十载的评定吗?”
“哈哈···吕将军,这你就冤枉郭某了,吾皇对吕将军那是赞誉有加极其赏识!”笑声事后,郭盛脸上堆满笑容,如沐春风的表情是那般真挚。
半仙同样也是呵呵直笑,让刚才言辞锋利的一番交锋变得无比梦幻,道:“郭使深得吾皇信任,钦定宣召使,末将怎敢,只是戍边老卒些许真心话,不吐不快啊!还望郭使能够体恤!”
言毕,半仙向郭使施以武礼,以表歉意。
郭盛同样还以武礼,言真意切道:“诸位弟兄,郭某置身五羊多时,怎会不知上官阵总之赫赫之功,此前更是亲率安北大军驰援五羊,岂会不知弟兄们的处境和难处,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弟兄们心里的苦、无可抑止的憋闷的委屈,郭某人同样如此,可···郭某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还望诸位弟兄睹谅!”
说完,和煦的眼光荡然无存,锋利的眼神转向上官陆,心领神会的心腹参将立即示意黄禁军士卒再度上前索拿上官陆。
实在,上官陆早在郭盛展开皇旨宣读之前,那道志得意满的一瞥,曾经说明一切,因为心中已有准备,在禁军索拿之时,并未有任何抵抗,直至他们将自己完全绑缚,这才甩开两侧禁军士卒,抬头望向上方的郭盛,沉声道:“禀郭使,弃寨而出乃我上官陆的军令,血狼寡将士不过听令行事,还望郭使详查!此一战,军关辖下戍边卫寨唯有血狼四寨尚算完整,还望郭使三思!”
“罪卒上官陆,胆敢要挟宣召使大人!”
犹如犬吠般的厉声呵斥,上官陆直接略过,坚定眼光直视郭盛,缓声道:“标下不敢,如实相诉而已。”
“压下去,即刻执行军纪!”
“慢···”
五羊关三巨头之一的白典,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眼神中所透出的凛冽杀意,令人惊恐,暴跳如雷急于处斩上官陆的参将立即缩起脖子、索拿上官陆的黄禁军士卒双手僵硬在那,就连郭盛也是一副始料不及的表情。
“郭使,此人乃吾五羊都指骑兵阵总,六品云校尉,岂能是你一个宣召使说拿就拿、说杀就杀。纵然上官阵总触犯军规违背军纪,吾皇要拿他问罪,也该当由吾五羊都督府监事核定,五羊都督府军、文两典撰写罪册,军关军纪军押解至左军都督府,交由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核定,方可问罪。”
随即,白典眼光又凌厉了几分,厉声斥问:“敢问郭使,如此随意便念斩杀立下赫赫战功的戍边校尉阵总,意欲何为?”
白典话音一落,张监、半仙及厅内五羊边军寡将校,齐齐上前一步,眼光如电凝视着台上的宣召使郭盛,一言不发,一道道凌冽的眼光让军议厅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寒彻骨髓。
半步,仅仅后退半步,郭盛再也无法维持脸上那副伪善的表情,声音中多了几分阳毒,道:“白梵,你身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生读典籍,这番言论,置军纪公法于何处、置吾皇威严于何地?罔顾军纪公法、蔑视皇家威严,袒护乃至容隐罪卒,又是何居心呢?”
既然曾经撕破脸,便已无须顾虑太多,纵然五羊边军江河日下今不如昔,却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半仙面色安静,但说话的语气却无比强硬:“郭使,如此急切斩杀五羊关一阵阵总,你又意欲何为,是何居心呢?”
半仙不是白典,是五羊关真正一言九鼎者,郭盛心知肚明,神色随之动容,锋利眼神交锋十余个呼吸,慑于那让人窒息浓烈寒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双眼开端眯起,闪动着阳厉的光芒。
“白梵、吕记尘,你两人一人身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一人身为五羊关都指营营正,现在却公然质疑违抗吾皇决断,究竟是何人给你们的胆子。”
当眼光转向同样神色坚定眼光锐利的张监,还有那些目露凶光和杀机的寡将校,阳恻恻道:“还是说,五羊边军心怀不轨,意欲反叛!”
郭盛此话一出,随他进入军议厅内的黄禁军立即抽出腰间兵刃,杀意凝聚彼此交锋,可相比于游走于生死边沿自尸山血海中一次次爬出来的边军将校,这些黄禁军还真的不够看。
军议厅内杀诡秘布事势时事一触即发,守卫军议厅外的五羊军纪军立即察觉到异常,特别是在黄禁军士卒拔刀的声响传来,立即持刀闯入厅内。
“出去···”
就在这微妙时刻,左监事张平昌厉声制止军纪军进入军议厅,转头看向台上同样脸色大变的郭盛,语气平缓的说道。
“郭使,白典、吕营正。”
“依照我朝戍边军纪,凡戍边将校士卒触犯军规军纪,需经军关都督府左、右监事核定,士卒交由军纪军依罪执行军纪,而将校则需军纪军押解至左军都督府,待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审讯定罪后,再禀奏吾皇,朱砂红批方算定罪。”
“就算恶贯充塞罪不容赦,也当由左军都督府军吏验明正身,方可枭首示寡以正军典,神雀自立朝至今一直如此,从无例外!”
“郭使身为兵部尚书,自生知军伍不应不清楚吧!
郭盛的应对俭朴而粗暴,高举手中皇旨,肃然道:“张将军、张监事,吾皇旨意在此。”
皇旨在前,张监毫不动容,毕恭毕敬行以觐礼,严肃的眼光再度转向郭盛。
“郭使,吾皇皇旨,依制当由皇侍宣旨,今日不但未睹皇侍,却又宣召使大人亲自宣读,本就与制不符。未经五羊关、左军都督府监事核定,处决戍边校尉,更与制不符!”
张监两个不符,说得郭盛是无言以对,军议厅内五羊关寡将校上下一心力保上官陆,就算他身为宣召使,手握昌晟皇旨意,也是势成骑虎。
“哼,好、好···白梵、张平昌、吕记尘,你三位身为五羊重臣,得沐皇恩却公然忤逆皇旨,大逆不道,吾定当上奏吾皇,将尔等问罪。”
说完,郭盛携带着一肚子肝火,在黄禁军随扈下快步走出军议厅,返回居所。
目送郭盛一行离去,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立即吩咐厅内寡人退下,当军议厅大门关闭,军纪军一丝不苟执行张监军令,整个军议厅周遭三十丈范围内,连只苍蝇都不让靠近。
军议厅大门再度开启,已是第两日深夜。
当夜,上官陆被张监亲自送入五羊都督府监牢,值得一提的是,囚禁上官陆的监牢不但俭华,吃喝上更是予以最高招待,就连监牢四周,也被军纪军牢牢守护。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放下手中军务,开端频频同关内将校密谈。
郭盛回到居所,盛怒未消,立即执笔连写六册奏本,交由黄禁军连夜送往京城,为避免意外,身为宣召使的他,亲自将这六队人马送出南关。
接下来的时间,宣召使郭盛一行、五羊关边军双方看似相安无事,也不再似军议厅针锋相对后那几日般剑拔弩张,却也是各行其是,彼此再无交游。
五羊关事势时事微妙,万里之外的京城,安乐祥和的场合场面下,同样也是暗潮澎湃。
自五羊关判然不同的两封奏本送抵京城,不管是都督府还是殿阁,不约而同都将这事给压了下来,不闻不问。
最终,还是接到郭盛飞鹰密信的昌晟皇按捺不住,接连几次朝会上不息暗示,可不管是直接辖制五羊关边军的左军都督府,还是总领朝政军务的殿阁,皆装聋作哑不予回应。
这下,可就苦了五羊关内日思夜盼苦苦等待的双方,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升了几次、也不知落了几次,始终不睹任何回应。
当昌晟皇第三次接到五羊关郭盛的亲笔密信,终于批阅完奏疏,正欲前往暖阁舒缓身心的他是怒形于色,暴怒下将身边全部珍爱摆件砸个稀烂。一番发泄,昌晟皇表情渐缓,这才有表情思考。
昌晟皇自己清楚,此前手腕略显急切,动作也太甚较着,曾经引起朝中重臣,特别是代表九大氏族的殿阁学士们的注意,究竟戍边军伍不同郡州都指,容不得丁点闪失。
虽说昌晟皇大白问题在哪,可如今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
进,不但是五羊边军,白骨、函谷等同五羊同气连枝的边军与朝堂同心同德将成必然,尤为慌张的是,他的意图也会被有心人知晓,多年布局和谋划,必将付诸东流。
退,皇家颜面、皇权威严,不容质疑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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